除了常見的車前草外,還有些看似雜草的白茅,矮樹叢上還有神出鬼沒的雞屎籐纏來繞去,幾棵姑婆芋在角落處招搖,要是有不知情的人闖進來,不以為是年久失修的鬼屋才怪。
這兒不會就是凌波閣吧?向水藍想道。可是明明昨天龍如曦帶她走的就不是這裡啊,該不會是她闖進了什麼不該闖的地方了吧?
「哎呀。」她暗口口歎道,裡頭不會住了什麼性格孤僻的怪人吧?不然怎麼附近連人影都沒一個!早知道剛剛就找那群家丁問個清楚。
正在向水藍猶豫該不該前進之時,一股濃濃的藥味從前處不遠的地方傳來,仔細嗅嗅,應該是煎藥的味道。她好奇心一起,也管不了這麼多,撥開草叢慢慢前進,直到一盆植物之前。
「這是捕蠅草嗎?」她低聲驚道,蹲在一盆裡頭肉紅色、外頭草綠色、蚌狀葉子,還有幾根毛在邊緣的植物前。她還記得以前教授有一盆,只是被一群大驚小怪的學生玩的彈性疲勞,連手指伸進去都沒反應,別說是一隻小蒼蠅。
正想證明自己的疑惑時,一隻嗡嗡小蟲不知死活的飛來,向水藍指風一掃,小蟲便乖乖的躺在她手掌上,而她則是毫不留情的把它扔進半開合的葉片中。
果然,葉片如她所料般閉合起來,開始享受這頓天外飛來的午餐。
「你知道?」向水藍身後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嚇得她連忙回頭,站起來道:「打擾了你,真不好意思。」
說話的女子,也就是龍若詩,眼角微微露出一絲疲憊,一副熬夜沒睡的樣子。她搖搖頭表示沒關係—接著道:「我只是沒想到會有人到這兒來。」
「呃……我本來想到凌波閣看看的,沒想到走著走著就到了這兒來。」很明顯的,這裡一定不是凌波閣,而是眼前這素布青衫女子的住所。
「凌波閣不在這兒,這裡是采詩樓的後花園。」龍若詩指指牆外不遠處的小樓,和兄長十分相似的眼睛透出疑惑的光芒。
采詩樓!那不就是龍如曦妹妹住的地方?向水藍盯著眼前這清秀的女子,她很明顯的沒讓婢女梳妝打扮,頭髮也是像自己一樣用條布帶隨便紮起。之前總以為王府千金都是嬌滴滴的大小姐,沒想到她卻是一身粗布衣服,而且躲在自家的後花園裡不出來。
龍若詩沒理會她驚訝的神情,逕自將手中整盆藥渣倒在花肥堆裡,然後對向水藍道:「你知道它們是吃這個的?」
吃?向水藍楞了一下,再望望腳下的捕蠅草,才領會到她話裡的意思,答道:「以前有位長輩養了一盆,所以……呃,知道該怎麼餵它。」這龍府還真的無奇不有,說不定哪天她門前還會掛上盆豬籠草。
龍若詩挑挑眉沒答話,也不問她是什麼人,拎起木盆,就這麼轉身往不遠處的小屋走去。
向水藍對這三小姐十分感興趣,跟著她走上去道:「你是個大夫嗎?」從屋外的花花草草看來,她應該是個不錯的大夫或藥師,至少自己就認不出園子時所的的植物。
龍若詩沒想到她會跟過來,於是停在小屋門前,轉身道:「可以說是。」即使她的興趣不全是在救人。
「能讓我進去坐坐嗎?」向水藍迎向她的目光,想來跟她切磋切磋醫術,比賞花化撲蝶有趣多了。
龍若詩不置可否,拉開木門,自己先走進去,向水藍跟在她後頭,一進門迎面便是兩旁滿牆的書冊,還有一般中藥行都看得到的藥草櫃和擺滿天平、杵臼等等的高台,後面則是一整牆的玻璃罐,地上的小火爐不知在熬煮什麼,看來就像是個古代的實驗室。
龍若詩沒出聲,向水藍也老實不客氣的到處走動起來。書櫃裡裝的都是從古到今的醫學典籍,有皇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等等她學過也看
過的書,也有些淬毒秘鑒、天下二十四奇方等等連名字都沒聽過的怪書。
龍若詩隨她四處走動,自己則是蹲在地上專心看顧小火爐上的那壺藥汁不為所動,手中不時做著筆記。
向水藍逛到後面,瞇著眼仔細盯著有點渾濁的玻璃瓶,猛然發現裡頭泡著黑白相間的雨傘節,而不是人參或虎鞭鹿鞭的藥酒。
「我的天啊,這裡的標本都是你做的?」向水藍忍不住驚呼。標本她看過不少,但是從沒親自動手做過!以前最了不起是做過螃蟹殼標本,哪有這麼厲害做這種活體標本。
「嗯?」龍若詩偏起頭,不解地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瓶子裡頭的東西都是你做的?」向水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用語過於現代,連忙換個方式問道。
蛇、青蛙等等軟體生物全都栩栩如生的躺在瓶裡的藥水中,櫃邊還有只全身僵硬的穿山甲正惡狠狠的瞪著她。
龍若詩如果到了她學校,恐怕是舉世無敵的高材生吧?居然一個人就弄出那麼多精美的標本。不過她這等行徑在古人眼中恐怕是驚世駭俗得很,也難怪沒人敢靠近她的後花園,說不定這也是元總管不讓她住凌波閣的原因,怕她不小心誤闖這三小姐的實驗室而嚇著了。
龍若詩點點頭,向水藍則是繼續瀏覽櫃子上的傑作。最後,她停在一隻人手前動彈不得。
「這……」向水藍沒嚇得落荒而逃,畢竟大體解剖她也看過,只是挺好奇龍若詩從哪裡弄來這類東西。「你的手…我是說你瓶子裡的手,是哪裡來的?」
龍若詩站起身來,迎向向水藍的目光,道:「前年冬天有個重病的乞丐凍昏在龍家後門,他斷氣前,我問他肯不肯將身體賣給我,他答應我,於是我給了他兒子一大筆錢,然後用他的頭替他立了個墳。」後面不用說,身體定是拿來解剖研究.自然就是成了瓶子裡的標本。
向水藍忍住想要昏倒的衝動。這王府小姐還真是膽大包天啊,連她都自歎不如,只能說是巾幗不讓鬚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