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拳打腳踢後,兩個窮凶極惡的人轉身走了。等人潮都散了,薩兒才跑了過去。
金雍宇渾身是傷,不但鼻青眼腫,肋骨還流了一大堆血,浸濕了衣服,幸好意識還算清楚。
「你還好嗎?」薩兒緊張地問著。
「該死!你看我被打,為什麼不來救我?真是忘恩負義的人。」金雍宇氣得不停地咒罵。他一向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從來沒受過這種氣,他發誓要討回公道。「你真沒用,我自己去找他們算賬!」他想要站起來,卻踉蹌地跌進薩兒的懷裡。
「現在不是討公道的時候——」薩兒沒好氣地提醒他。「別忘了,這裡是戰區也是法律管不到的地方,殺人是不用償命的!」
薩兒扶住全身無力的金雍宇,朝著慈善團體的醫療機構走去。一路上,薩兒還不忘嚴厲地指責著他,而金雍宇根本痛得無法反駁。
「你真是福大命大,面紗掉下來時,我嚇得半死,以為他們會看出你是男人,那就完了!你一定會被那些秘密警察抓走,當作間諜被絞死……」金雍宇嚇得閉上嘴巴,他不是沒看過這樣的新聞。
「幸好天黑看不清楚,你的膚色又白,所以只是挨了一頓打。你要知道,這裡的女人不能被男人看到臉,否則就會被秘密警察毒打一頓……」
金雍宇瞥了薩兒一眼,有氣無力地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因禍得福嘍……」
薩兒十分肯定地點著頭。「起碼,你剛剛就逃過了一劫——」
「胡說八道!」金雍宇火冒三丈,他絕對不甘心。「這輩子,我還沒有被人痛毆過!我要報復……」話還沒說完,他便痛得昏了過去。
「你是義工,沒想到,卻成了需要被人照顧的病人——」薩兒冷冷地諷刺著。
金雍宇睜開眼睛時,便看到薩兒面色難看地站在面前。
「我昏過去多久了?」他頭昏眼花,十分虛弱地問著。
「好久了!你可以繼續假裝昏迷,這樣,就不用再去抬屍體,不用再去看那些悲慘的景象……」薩兒撇著嘴,不屑地說著。
「而我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被打,又陷入了昏迷,讓我必須照顧你,免得你的身份曝光,再度引來危險。而我也因此撿了個便宜,不用再面對那些悲慘的事情。」薩兒繼續嘲弄著。
金雍宇聞言臉色一沉,不顧一切地痛罵道:「你的心一定是鐵做的,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屍體被分食得四分五裂的,不但無動於衷,還有心情開玩笑。」
薩兒立刻面紅耳赤,慚愧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傷心,讓金雍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如果不是有過人的勇氣與善良,薩兒怎麼會不辭千里地到台灣向他募款呢?
「你以為我喜歡在你面前嬉皮笑臉的嗎?在這裡,悲慘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要訓練自己沒有感覺,如果什麼事情都要在意的話,那我根本無法活在這個人間煉獄裡——」
薩兒轉過頭,哽咽地說道:「你不是一向自認無情無義嗎?我很高興這次的『生命』之旅,讓你變得有情有義,知道什麼是愛,也懂得用愛來幫助人了。
「既然已經看到難民營的慘狀了,就趕快捐錢吧!捐了錢之後,我們就可以分開,你既然覺得我礙眼,我們就趕快分手!」
只要趕緊拿到一千萬,他就會和金雍宇一刀兩斷,逃得遠遠的,讓他永遠也找不到,也永遠不會見面。
忽地,金雍宇抓住薩兒的衣角,讓薩兒不得不回過頭來,而金雍宇又立刻抓住了他的手,他掙脫不了,只能任由他去。
過了一會兒,金雍宇突然抱著薩兒,讓薩兒嚇了一大跳,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金雍宇竟痛哭了起來。
他的淚水震撼了薩兒,讓薩兒連動都不敢動。
這二十九年來,過得實在太舒服了,眼前的悲慘景象,讓金雍宇覺得過去的日子似乎是白活了。
看他哭成那樣,薩兒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一向心高氣傲的金雍宇,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哭吧!想哭就哭吧!好好地發洩一番吧!」
金雍宇痛快地哭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止住了。
抒發過後,他覺得心裡有著不可思議的平靜,似乎將所有的痛苦,都宣洩了出來。而薩兒故意開著玩笑道:「你流了一身的汗,衣服全濕了,臭得要命!」
金雍宇終於露齒一笑。「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是半斤八兩!」
他們互看了一眼,無聲地笑成了一堆。
接下來的幾天,薩兒一直照顧著他。
金雍宇不時地喊痛,薩兒乘機揶揄他。「你真是大少爺!這一點傷算什麼?不要叫了!」
金雍宇躺在病床上,望著白帆布做成的屋頂,及天上的藍天白雲,心裡頗有感觸。
幾天前,他還是在商場上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財經大亨,如今居然淪落到衣衫襤褸、露宿街頭,連個擋風遮雨的地方都沒有。
「比起你——我還真是懦弱得多!」這些天下來,看到的種種景象,讓他覺得薩兒真的十分有勇氣,他自歎弗如。
薩兒趕緊好言安撫著。「你何必跟我比呢?我只不過是一個貧窮的傢伙罷了,有什麼好比的呢?倒是——」薩兒心裡牽掛的還是金雍宇的錢,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什麼時候捐錢呢?」
「錢?」金雍宇眼睛一亮,一個自認完美的計劃已經成形。「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覺得你是我的『改造恩人』!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但你的愛心不落人後,讓我十分感動!」
「所以——」薩兒被他的讚美弄得興奮不已,彷彿一千萬已經到手。
「我決定我們一起回台灣,我要將你的感人事跡訴諸媒體,我會舉辦盛大的記者會,再風風光光地捐出這筆錢——」無論何時何地,金雍宇都不忘炫耀,這就是他好大喜功的個性。「薩兒,到時候你會變得很有名,是個充滿愛心的人,而我也會從滿身銅臭的商人,一躍而成為大善人……」捐錢又有好名聲,真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