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妳以後上班很麻煩啊!要從妳家搭捷運到火車站再換火車……」高宜敏是個標準都市小孩,需要搭火車的地方對她而言就是「鄉下」。
「厚,就是因為交通不便,平萍才會搬到公司宿舍啊。不然妳以為她今天來逛街是為了什麼?」吳筱琳白了她一眼,很受不了地搖頭歎息。
「哎呀,妳乾脆換個工作算了!幹嘛這麼辛苦啊?為了一份工作要這麼大費周章?」高宜敏好命慣了,禁不得一點辛苦。
「沒那麼恐怖吧?」平萍覺得這兩個好朋友實在太小題大作了。「坐車也還滿快的,我坐過啦,差不多半小時就到了。」
「我真佩服妳耶,這樣的工作還做得下去?是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高宜敏還是非常不以為然。「大家都想在台北熱鬧又氣派的大樓裡上班,誰喜歡到一個偏遠的小地方去?」
「不過是換了地方辦公而已,又多加了交通與伙食津貼耶,為什麼不做?」
「除了錢,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考慮──」高宜敏非常認真分析。「想想看,妳才幾歲?一個單身年輕的女孩子,去那邊會有合適的對象出現嗎?光這點,絕非金錢可以彌補的喲!」
「小姐?妳會不會想太多啦?」吳筱琳對著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就算妳每天活在繁華都市,人來人往的也沒見妳撈到什麼好對象啊?」
「哈哈哈……無所謂啦,我在哪裡上班都沒差,重點是──有錢賺就好!」平萍為她的選擇下了結論。
「妳們看妳們看,那邊有個帥哥──好像明星喔!」高宜敏語氣興奮,眼眸發亮,像是發現新大陸。「唉,他要走了!看到沒?站起來了,哇!他好高唷!」
吳筱琳跟隨她指點的方向望過去,平萍則是沒有把視線移開過,一直到男人頎長偉岸的身影消失不見……
「嗯,確實是個帥貨!」吳筱琳認真點點頭,完全是鑒賞家的口吻。
「好難得喔,竟然在百貨公司遇到帥哥,而且他沒有帶女伴耶。」高宜敏眼中仍閃爍興奮的光芒。「不知道吃喜酒那天,會不會也出現這麼優的貨色?」
「妳們兩個左一個『貨』、又一個『貨』的,明明那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平萍拿起飲料喝著,悵然道:「不過,沒差啦!不管是貨,還是人,好像離我們都很遙遠。」
「嗯,平萍說得對。」吳筱琳以過來人的立場道:「太出色的男人像遠在天邊的星星,通常只能拿來仰望,切勿妄想摘得到。一不小心會摔得妳屍骨無存喲!」
「可是,我就做不到自欺欺人,硬說自己不愛帥哥啊!」高宜敏嘟起嘴。「不是有句話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嗎?我們不是應該勇敢作夢,接著一步步築夢踏實嗎?」
「不不不!」吳筱琳搖搖手。「像剛剛那個男人,對在座的我們而言算是『可嫁性』很低的。通常條件好的男人啊,都不容易定下心來歸於平淡的家庭生活,想嫁這種人,沒有三兩三還是別上梁山的好!」
「哈,什麼啊?還『可嫁性』咧!」平萍被她的措詞逗笑了。「妳會不會想太多啦?我們只是看到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眼睛過過乾癮罷了。別那麼認真啦!」
平萍無所謂地笑了笑,心裡卻空蕩蕩的……
那個好看的男人,根本連看都沒看到自己一眼,卻彷彿偷走她精神裡的某些元素,讓她整個人神思恍惚,連坐都坐不住了。
「好累喔,既然東西都買到了,我想早點回家休息了。」平萍陡然失去再和死黨聊天八卦的興致,意興闌珊地只想回家。
最後她們在捷運站入口分道揚鑣,平萍好不容易把自己擠進擁擠的車廂,腦海裡一再重複吳筱琳說的那一句話──
太出色的男人,像遠在天邊的星星,通常只能拿來仰望,切勿妄想摘得到。
呵,摘不到又如何?仰望總可以吧?
平萍暗暗發笑,覺得自己有點神經兮兮,不過是個匆匆一瞥的陌生人,幹嘛這麼牽腸掛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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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歌 楊氏企業大樓
為了提早進入狀況,平萍提前一天搬進位在辦公室後方的宿舍,那間三四坪大的小房間,擺下行軍床、木書桌、塑膠衣櫥,餘下空間僅容旋身。
地方狹小,平萍並不以為意,她很努力把它佈置得甜蜜溫馨,畢竟那是屬於她下班後休憩的地方。
平常應付繁重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吃力,下了班當然盡量放鬆休息。她特地到鶯歌老街的陶藝店選購了一組很有味道的香精燈,燃起玫瑰精油,當幽逸芳香沁入鼻間,天大的煩惱已解除了大半。
點起香精燈,躺在鋪著嶄新床單的小床上,平萍滿足地閉上眼睛,感覺一個人獨處的寧謐祥和──
她深吸一口氣,吸進新床單散發的淡香,想到高宜敏的「紅色床單論」,鋪上喜氣的紅色或金色可以招徠姻緣?她不禁莞爾一笑……
偏偏她買的是老人家忌諱的藍白色,大片的藍與白充滿海洋的氣息,睡在上頭彷彿徜徉在無邊無垠的大海,令人身心舒暢。
一個人住,對二十多歲的平萍來說是很難得的經驗。
畢竟,她從小出生長大的家庭,已經足足吵鬧了二十幾個年頭,看著自己父母每天惡目相對、惡言相向,她幾乎無法相信──那對吵起架來就要抄刀子互砍的男女,竟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平萍一直不願相信世界上存在著真實的愛情,從怨懟了一輩子的父母身上她看見──愛情,只是無聊時的消遣,僅是飲食男女一時荷爾蒙作祟罷了。
愛情終究是精神鴉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作詞:李宗盛)
廣播節目主持人正播放莫文蔚唱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