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大殿下交頭接耳的文武百官,朱燁縱然有心袒護,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饒恕趙子震這不可原諒的過失?
「子震,身為禁宮侍衛之首,不論是否真有過失,亦難辭其咎!按律例,理當重責三十杖後,斬首示眾!」
朱燁當然不會真的將趙子震斬首,但是話才說到此,一旁驚呆了的朱以蕎突然大聲倒抽著氣,眨著惶亂的大眼,急急衝到朱燁身前。
「皇兄!你不可以……不可以斬他呀!」
朱燁不明所以,只當朱以蕎也被剛才的事給嚇壞了,伸手招了一名侍女上前,要她將朱以蕎扶住。
「皇妹,朕看妳受的驚嚇也不小,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還是回宮休息,請御醫替妳把把脈吧!」
「皇兄!我沒事,不要緊的!只是……只是……」
朱以蕎驚慌的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切,想到這全是她一個人搞出來的好事,小嘴巴一扁,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怎麼會這樣啦!事情怎麼會變得如此嚴重啊!
她弄松長槍繩索的用意,不過是希望藉此機會製造一點無關緊要的小小混亂,只要讓趙子震當場出糗、顏面無存,她就很高興了!怎料長槍頭不長眼,竟然飛到大殿上來。
如今朱燁要降罪於趙子震,本來她應該很高興的,但是斬首示眾?!她就算再恨趙子震,也不願無端傷害一條人命呀!
朱以蕎又驚又怕,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一張小臉皺皺的,小鼻子也跟著一抽一搐,瞳眼中蓄不住的淚珠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朱燁更加不捨,他安撫道:「皇妹別擔心,剛才這事應只是意外,並無人意圖行刺朕或母后,妳就別哭了,如果身子沒事,就去嘉英宮看看母后要緊。」
「我……皇兄!」朱燁對她的關心讓朱以蕎再也承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哇」的一聲徹底哭了出來。「皇兄……皇兄,你不能治他的罪,這一切都是我不好……嗚,都是我的錯呀!」
後悔的淚水流了滿臉,不顧滿朝文武百官錯愕的神情,朱以蕎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懺悔。
「皇兄,其實是我把那長槍的繩子給弄鬆了的。我本來只想製造一點事端,好親眼看看皇兄罵他的樣子;沒想到……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皇兄,你不要怪我,我知道錯了!」
朱燁直聽得頭皮發麻,不敢置信的張嘴問道:「皇妹,妳所說的可是實話?」
「皇兄……」朱以蕎抽抽噎噎的答道,「我只是好玩嘛,我以為大殿那麼大,那槍頭頂多不過是掉在大殿中央,充其量只會引起眾人捧腹大笑而已,哪裡知道……」
「好玩?!人命關天的事,能讓妳這麼玩的嗎?」
朱燁難得的動怒起來,他用力拍著龍椅,對著朱以蕎皺眉訓斥。
「大殿之上,何等嚴肅!是讓妳開玩笑的地方嗎?妳這麼大的人了,宮裡的規矩難道還不清楚?這裡一旦出事,將會連累內宮侍衛受到懲處,嚴重者甚至項上人頭都要不保!妳居然拿人命這般玩法,簡直胡來!胡來!」
連著兩聲胡來,罵得朱以蕎淚如雨下。
「皇兄,我知道錯了,你要怎麼責罰我都沒有關係,只要皇兄別降罪於那些武夫,還有──」
「住嘴!責罰妳自然是必須的!但就算如此,又有什麼用?」
朱燁緊抿著唇,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趙子震,面色凝重。
「如今事態嚴重,就算這事全是妳搞出來的,但子震身為內宮侍衛之首,朕又如何饒恕子震的罪過?身為公主,不思端正其身,反而牽連諸多無辜,這豈是妳一句知錯就可以解決的?」
「皇兄……」朱以蕎這輩子從沒讓朱燁罵到這麼慘過,難過的淚水怎麼也停不住。
「不要說了!」朱燁氣得一揮手,「將公主給帶回鳳麒宮去,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准讓公主擅離鳳麒宮一步!還有……」他沉重不捨的歎了口氣,「將子震押入大牢,容後處置!」
第三章
三天後,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朱以蕎鬼祟的小身影閃閃躲躲的出了鳳麒宮,直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暗夜的御花園中,樹影扶疏,遠處御林軍手上的燭火搖曳,朱以蕎熟門熟路的一會兒躲在奇巖巧石後頭,一會兒趴在濃密的草叢上,繞了一大段路,總算到了天牢門口。
守在天牢口的侍衛見深夜竟有人往此而來,不禁正色出聲喝道:「是誰?」
「我是誰你們都搞不清楚嗎?」朱以蕎皺著小臉自陰暗處走出。
「公……公主?!屬下叩見公主!」幾名侍衛連忙行禮,「不知公主深夜來此有什麼事?」
「還有什麼事?來這裡當然是探監的呀,難不成是來看你們的不成?」朱以蕎故意揮著手,「好了,快點讓開,本公主要進去審犯人了。」
眾人都知道這個天才公主向來難搞,不禁面面相覷,「公主,這牢裡只有趙侍衛一人,沒什麼其他人犯可審,公主還是請回吧!」
「我就是來看他的!你們怎麼還搞不清楚狀況呀?」朱以蕎瞪眼以對。
「公主來探視趙侍衛?!」眾人一臉難以置信。
宮中上下誰不知道趙子震今日落得如此田地,不就是給朱以蕎害的?怎麼現在居然想來看趙子震,莫非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你們不要囉唆了,還不快點讓我進去?」朱以蕎不耐煩的揮著小手,就是要他們讓開。
侍衛愣了一會兒後,不敢不從,只好照做。
「對了,你們應該也知道我讓皇兄禁足了,所以今日我來這裡的事,你們誰也不准跟皇兄提一個字,否則……」朱以蕎語帶威脅的模樣看得眾人冷汗直流,連聲稱是。
走進天牢,只見這間單人牢房裡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想必是為了「迎接」趙子震這個身份尊貴的犯人,而事前經過一番打掃所致。石床上,趙子震一派冷靜的端坐著運氣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