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說了!虧你自小飽讀詩書、知書達禮、聽話懂事,今天你當眾說這些……」五娘將擔心的目光投向那蒼白著臉、微顫著身體的郭虹珠,「是想逼死她嗎?」
「娘,對不起!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官至寶無悔地承受那記巴掌,神情仍是無悔。
「還有虹珠,對不起!我不能和妳在一起是因為不能害了我們,我對妳始終只有像妹子一樣的感情,這句話我三年前就該說了,卻因顧忌太多,一年拖過一年,我承認我貪心,為商者的貪心,既想圓滿解決,又想維繫與妳父親之間的良好關係,甚至還想著用詐病的方式,來讓妳對我主動放棄,卻沒想到妳對我真的很好,是我沒有福氣……」
荒謬!
角落裡的季雅聞言垂下視線,將原是給官至寶的憐憫及心疼,轉給了郭虹珠。
因為他這些話,幾乎就和當初洛伯虎要求分手時說的一樣。
此時郭虹珠的心情,她能夠瞭解,而也因為瞭解,所以她更加不能原諒自己了。
都是她的錯,害得虹珠也和她當初一樣,嘗到了如此的椎心之痛,都是她!
「我不要對不起!」
郭虹珠站起身,甩去了那乍然被傷害時所流露出的荏弱表情,重拾往日的驕氣。
「我只要知道原因,既然之前你都可以隱忍下來了,那為什麼現在你不能為了我、為了你的家人繼續忍下去?」也許可以弄假成真,只要她不放棄,那麼總有一天他會被她感動,繼而愛上她的!
就算他要繼續裝癡扮傻當個蠻童,她也願意等待的。
因為要有等待,才能有希望哪!
但現在他如此絕情地當眾要求毀婚,叫她怎能接受?天知道,她用了三年的時光成長、學習,為的就是想要當他的妻子呀!
「先前可以忍是因為那時候我心中還沒有人,但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愛上一個人了,我不想讓她再陪我繼續演這種荒謬的戲了。」
此話一出,嘩音再響,官至寶恍若未聞,只是坦然地將視線轉向那頭低垂得幾乎要黏到地上的季雅。
「那個人,就是我的夫子!」
尖叫聲此起彼落,甚至還有人暈了,突然一道紅影閃過,是雙手緊捂著小臉,哭奔著出廳的郭虹珠。
聽見聲音,喬東風將游移在牆上的視線收回,皺皺眉頭追了出去。
頓時,一群女人忙著幫暈了的人掐人中、握掌心、捏鼻頭,當然也沒忘了順道將怨恨的目光,射向那引起這場騷動的罪魁禍首。
「該死!」有人咬牙切齒,惡罵出聲,「珠珠說得沒錯,『蠻童症』不算啥,『戀夫症』才是真的致命,是咱們瞎了狗眼,引狼入室……」
「本事真好!一點也瞧不出來,頂著一副乖巧文靜的外表,骨子裡卻是個蕩婦淫娃,肯定是眼紅咱們官家的產業,所以想盡辦法混了進來……」
我不是!
我不是的!
我也不想的,我們的動心只是中了蠱而已,我也是受害者的,我不要愛了,我不要喜歡了,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季雅縮身捂耳不想聽,但那些惡毒的宇句,卻彷彿自有意識地,從四面八方硬是鑽進了她的耳裡。
官至寶試圖用眼神嚇阻這些傷人的話語,卻因女人太多,壓得住東壓不住西,管得住前就管不住後。
至於官盼弟,她原可開口讓大家都安靜下來的,但她沒有,她睜著一雙冷瞳,瞧熱鬧似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哼!她也想罵,但不消她費力,自然有人會幫她出氣。
「還什麼夫子呢?我呸!假道學,天底下有哪個夫子會不要臉地去勾引自己的學生的……」
「虧虹珠還認她當義姊呢,這個單純的丫頭,掏心挖肺送給了一個禽獸……」
「這種弟媳婦,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我不要這種一肚子壞水的親戚,虛偽嗯心……」
「夠了!妳們不要,我也不要了!」
轟雷一記,沉吼一聲。
官至寶大步跨出人群,他走到季雅身邊,將只會死命地閉眼捂耳咬唇微顫著的季雅抱進懷裡。
夠了,她受夠了,而他也是!
抱著季雅,他轉身面對著所有家人。
「我今天會說這些就是為了不想再委屈她,讓我們愛得正大光明,但如果要讓妳們接受我們的相愛是如此困難的事情,那麼我只好放棄,放棄妳們!也放棄這個家!」
不再言語,官至寶大步地跨出了大廳。
「至寶!」
追出來的是官盼弟,臨出門前還沒忘了叫人去看著父親,怕他氣壞了身子。
「你不要再胡鬧了!你應該明白在這個家裡,你扛在肩上那與生俱來的責任。」
官至寶沒有回頭,嗓音有些疲憊。
「七姊,我沒有胡鬧,也很清楚自己的責任,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寧可裝病而不願意和大家當面決裂,我整日顧忌著妳們的心情,但我的呢?可有人考慮過了?還是說……」
他冷嗤一聲。
「這事又得靠開會舉手表決來做決議?決議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妳又怎能妄想用一個死的決議來左右一個活人的心?夠了,七姊,我是認真的,只是大家不認可而已,既然達不成共識,那麼我也只有離去了。」
話聲甫落,官至寶快步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官盼弟微愕的眸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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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雨點打在車篷上的聲音滴滴答答,有些吵。
官至寶先掀簾吩咐坐在前頭,戴著雨笠的馬車伕將速度放慢,再將視線轉回來。
他投向的是那始終安靜,目光直盯著窗外,瞳子無神的女子。
她已經這麼安靜地過了十來天了,從那天他抱著她離開官家開始,她就不再出聲,也不再看他了。
離去之前,他帶她到她屋裡收拾行囊,她什麼也沒拿,只將桌上一隻木匣緊揣在懷裡。
--他無聲地盯著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