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再去看看他了,阿東,他捨命救你,你總不好辜負他吧!把藥喝了,快快好起來,要不然我一人照顧你們兩個,也實在分身乏術。」
「是,王子,」他勉力端起一旁的藥,一邊急得幾乎落淚,一邊喝藥,再苦也不怕的喝。「是,我馬上喝,馬上喝光。」
再隔了一天,阿東終於可以下床。「王子,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仙藥,如此管用?」
「是……」忽必烈突然遲疑起來,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是元帥的藥方嗎?」
「呃,這個,」他猛然想到一件可以轉移阿東注意力的事。「阿東,你不是一直吵著要見你們元帥嗎?」
「對。」
「那我扶你起來,我們這就去看他。」
不看還好,還能存有一絲幻想,一份自我安慰,甚至說是自我欺騙也沒關係,但真正目睹,可是連誰都騙不了,也騙不下去了。
「元帥,元帥!」阿東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搖醒他。
幸好被忽必烈給攔住,「不要動他!」
「王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拉開了被子,讓阿東自己看個明白。
「天啊!」這是阿東唯一的反應,「怎麼會這樣?王子,這是怎麼回事?」
延陵旭雙眼緊閉,一臉慘白,而脖子以下傷痕緊緊,忽必烈顯然無法決定藥帶要怎麼纏,只好先蓋一層薄被,再加皮裘保暖。
「王子?」忽必烈一直沒有回答,阿東當然更心急。
「坦白說,我也不是很清楚。」
「什麼?」忽必烈不說還好,一說阿東叫得更凶。
「我們不都是你救回來的,你怎麼會不清楚?」
「我——」忽必烈企圖解釋,卻又猛然打住。
「王子?」阿東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只急著追問。
「阿……東,不……得無……無禮……」延陵旭聲如游絲,聽在另外兩人耳裡仍恍若天籟。
「元帥。」阿東先落下淚來。
「莫言,你這回真是嚇著我了。」忽必烈眼中也隱約可見淚光,剛剛就是衣袖被他輕輕扯住,他說才會說一半。
「王子,你趕來了。」延陵旭想掙出一朵笑容,無奈力不從心。
「別說話,不要說話。」忽必烈趕緊勸阻。
「讓我說,」他卻努力掙扎著。「再不說,怕就要來……來不……」
「住口!」忽必烈不得不大聲喝止,「大白天的,說什麼喪氣話?!這要讓父王知道,不連我一起罵進去才怪。」
他終於笑了,卻是苦笑,因為一笑起——不,是一動起來,便全身都恍如火炙的痛。「可汗仁德,才不會罵我。」
「他若看到你現今的模樣,絕對捨不得罵你。」忽必烈說:「好了,好了,聽我的,不要再說話了,要不然,可辜負了冉姑娘給的藥方。」』
「什麼姑娘?」延陵旭猛然拔高聲音,同時緊扯住他的袖子,力氣像在一時之間全數回籠。
「冉姑娘?!」阿東也驚呼一聲。
「你也認識?」忽必烈也有問題。
阿東難得活絡的說:「先告訴我,王子,這些天的藥方是誰給的?」
「自然是冉湘冉姑娘。」
「完了。」這是阿東唯一的反應。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瞧你現在不但醒了,眼看著也快好了,什麼完不完,真是胡說八道。」
「王子,你有所不知,當初那對我下毒的人,正是冉湘呀!」
「什麼?」即便一額頭的冷汗,延陵旭仍強自撐持,「阿東,傷害你的,不是小湘?」
「小湘是誰?」阿東愣了一下,再說:「元帥,小湘不是——」糟糕,這種怪力亂神的話,怎麼能在王子面前說?
「阿東,你想要說什麼?」忽必烈看出了蹊蹺。
阿東不答,事實上,也真的不知從何說起。
「算了,都先給我休息,」最後忽必烈下了決定,「有什麼天大的事,也等養好了身子再說。」
「不,王子,我……」延陵旭還想再問,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終至聽不見。
「元帥?元帥!」阿東又急了。
「讓他休息。」
「但是……」
忽必烈安撫道:「我說他沒事就是沒事,他能醒轉過來,就表示生命已無危險,怎麼?你信不過我?」
「不是,而是……」他突然上上下下的打量忽必烈。
「阿東,」忽必烈何等機靈,當然注意到他的異樣眼光和行為。「你這是在幹什麼?」
「你真的是王子?」
「什麼?」一時之間,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你——」
他又揮了揮手。「我知道你胡說八道了什麼。」
「我沒胡說。」
「換句話說,」忽必烈頻頻點頭。「你是真的懷疑我的身份噦?懷疑我不是真的王子。」
「我……為了元帥的安全,我不得不謹慎。」
「大膽!」
阿東馬上跪下。「我的確是硬著頭皮說了這話,但,王子,自離開大漠那日,我們便遇上一連串的怪事,我實在沒有辦法不做合理的懷疑。」
「哼!」忽必烈顯然也是真正動了肝火,竟放任他跪著。「信不信我可以現在就砍下你的腦袋,反正我看你這顆腦袋也不管用了。」
「王子,」掙扎著出口的是延陵旭。「不要怪他,他也是急糊塗了。」原來他沒睡著。
「你給我休息,不要多話。」他輕喝道。
延陵旭突然笑起來,但才一笑便咳個不停,急得阿東想起身探望,又不敢拂了忽必烈的意。
「瞧,叫你休息,你笑個什麼勁?我看以後都不要讓父王派你們到南邊來了,不但隨從不正常,連主子也反常。」
「看吧!阿東,」延陵旭試著平復呼吸,跟阿東說:「一急就嘮叨,這可是如假包換的王子。」
「你!」忽必烈當真是哭笑不得。
「王子,讓阿東起來,我有話要說。」
「你什麼都不必說,」先對他下了令,再轉對阿東說:「起來。」
「是。」他不敢不起來。
「回你榻上休息去,既然有力氣胡思亂想、胡說八道,就一定有力氣自己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