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炎輕歎口氣,攬著她坐在地面。「沒關係。」他的腿甚至無法伸長,只能曲起雙腿。「別哭。」
惜兒在他懷中點點頭,她扯下發上的緞帶,將之繞在他的右手上。「姨說受傷了要綁起來。」她笨拙地繫個蝴蝶結。「有沒有好一點?」她仰起小臉問。
他淺笑著點點頭,惜兒高興的倚回他胸前。「雨下的好大。」
「雨停了我就去烤魚給你吃。」他說。
「嗯。」惜兒打個噴嚏。「我要吃好多好多。」她耐心地等雨停。
可是這場等待就像永無止盡似的,大雨一直沒有停止的趨勢,惜兒已餓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昏昏沉沈地已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
而羅炎也餓的快沒氣力,這場雨已下了一天一夜,卻仍無稍止的跡象。
他伸手出洞外接了些雨水止渴。「惜兒要不要喝水?」
「不要。」她搖晃著腦袋。「雨怎麼還不停?」她仰頭問。
惜兒臉龐紅通,不自然的潮紅讓人起疑。「冷不冷?」他問。
「不冷。」
他將手心覆上她的額頭,有點熱熱的,他擔心地抱緊她,這兩天睡在山區,她恐是受寒了。
「你會冷?」惜兒誤解他抱緊她的原因。「惜兒很熱。」她張開手抱他。「我好餓。」
「我知道。」他蹙眉地望著滂沱的大雨,這雨到底何時才會停?
而當雨終於止住時,已是黃昏。他鬆了口氣,搖搖惜兒。
「雨停了,惜兒。」
惜兒囈語幾聲,羅炎抬起她的臉,用手覆上她的額,被她散發的熱度嚇了一跳,他又喚了她幾聲,她才勉強睜眼。
「雨停了,惜兒。」他抱她出洞。
「嗯。」她有氣無力地應一聲。
「要不要吃魚?」他著急的托起她的下巴。
她搖頭,她好難受,什麼都不想吃。
羅炎不知所措,怎麼辦?
他得帶她去看大夫才行,問題是這兒根本沒人,更遑論大夫。
他急急抱著她沿著河床走,希望能走出這座山。一個小時後,羅炎感覺地勢似乎平穩不少,他摸摸惜兒的額頭,仍是燒的燙人,這讓他心急如焚。
中途他瞧見飛鳥在吃野果,因此他也採了一手掌的果子,他喂惜兒吃一些,自己也吃了幾顆。
「惜兒,拿好,餓了就吃。」他將果子塞在她兩手掌心中。
「嗯。」惜兒點頭,閉上雙眼。
羅炎抱著她,腳步不曾停歇,他必須快點找到大夫。他已經失去了娘,他不能再失去惜兒,現在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她不能死,他絕對不允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也開始飄下,羅炎拉開棉襖將惜兒圍住,他不能讓她淋到雨。他開始跑了起來,因為河谷的路已變得平坦,和上頭的山路連成一條寬敞的大路,他們終於走出這座山了。
羅炎不住往前跑,不敢停下來,可是地上的泥濘減慢了他的速度,而且比平時更易疲憊。他的腰側漸漸疼了起來,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知道他該停下來休息一會茫,但他不能,時間耽擱愈久,惜兒就愈危險。
他的肺好像快燃燒起來,而他的喉嚨也因強風而發疼,呼出的熱氣散在空氣中,消失無形,他機械地跑著,轉向另一條分出的岔路。
他顛躓一下,整個人跪在泥路上,他重喘了幾口氣,便撐起自己,繼續往前跑。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雨愈下愈大,夜色昏暗,他只能藉著些微的月光辨認方向。
而後他聽見馬蹄聲在身後響起,緊接著是一聲咆哮:「讓開──」
羅炎直覺地向一旁閃開,卻摔在路旁,身後的兩匹馬揚起前蹄嘶鳴著。
「怎麼回事?」一低沉的嗓音自窗口飄出。
「老爺,沒什麼,只是太暗了,沒注意到路上有人。」馬伕回道。
「沒受傷吧?」
「沒有。」馬伕敷衍著,打算繼續趕路。
羅炎抱著惜兒自泥中站起,惜兒張開眼,她被泥巴給冷醒了。「炎哥哥……」
「沒事。」他喘息著抱緊她。
車內的中年男子聽見小孩的聲音,立刻掀開窗簾,阻止駕車的馬伕。「停下來。」
微弱的光線只夠他看清一名少年抱著一小女孩,兩人全身泥濘。「阿富,撞到人了。」
「不是,老爺,他們自己跌倒的。」馬伕連忙澄清。
「請他們上來。」
「老爺──」
「我說請他們上來。」
馬伕對羅炎吆喝道:「我家老爺請你們上去。」他跳下駕駛座位,拉開車簾。
羅炎遲疑著要不要上去,但惜兒的高燒讓他無暇思考太久,他抱著惜兒進入車內。
「爹,他們好髒。」車內一年約十歲的女孩兒不滿地抱怨。「髒死了。」她身穿銀紅地貂衣,腳下是秀氣的三寸金蓮,皮膚白皙紅嫩,紅唇小巧,圓溜的雙眼更顯得她秀外慧中,但如今姣好的臉蛋是一副不悅的表情。
「翠兒,不得無理。」詹鴻達沉聲道,他是一名偉岸挺拔的中年男子,唇上有道鬍髭,濃眉挺鼻,眼睛細長。
藉著車內的燭燈,詹鴻達精明的雙眼掃過眼前的兩人,他們的臉上全沾滿了泥濘,因此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他可以看出他們的疲憊。
「你們怎麼會在這?平時很少人到這兒來的,更何況外頭還下了雨?」詹鴻達問。
羅炎沒有回話,他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
「喂!我爹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詹翠櫻怒道。
「翠兒。」詹鴻達訓了一聲。
羅炎拭去惜兒臉上的泥,惜兒咳了幾聲,她攤開掌心的果子。「捏碎了。」她的小手上都紅紅的。
「沒關係。」他柔聲道。
「髒死了。」詹翠櫻冷哼一聲。
「她生病了?」詹鴻達聽出小女孩的氣息不太順。
羅炎抬頭看了他一眼,點個頭。
「不要緊,我莊上有大夫。」
羅炎再次向他點個頭,表示謝意,他低頭繼續擦惜兒臉上的泥。
詹鴻達微微牽扯嘴角,也不再問了,看來這少年不大愛說話。他再次瞥他一眼,心中頓時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