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將瑩衣甩在身後。
手掌微熱。
心中五味雜陳。
替自己和蝶衣出了一口氣,但那種撕裂般的痛苦絲毫沒有減輕。
第七章
清晨的朱亭中。
純淨的陽光將撫琴的雪映得彷彿透明。
白衣耀眼。
長髮柔亮。
他美麗得好像傳說中的仙人。
紅玉鳳琴在他靈動的指間恍若有著生命,流淌出優美的曲調。
如歌趴在木窗上。
遠遠望著他出神。
看見雪,就想起在品花樓的那一段日子,她滿懷著希望,鼓足了精神,想要知道為什麼從青樓出來的瑩衣可以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戰楓的心。
為了不甘心於失敗,她甚至將雪帶回了烈火山莊。
可是,她的努力顯得那麼可笑啊……
「小姐,」蝶衣站在她身旁,也瞅著窗外發愣,「雪公子美麗得不像凡人啊。」
如歌微笑:「是啊,他真的很美。」
用美麗去形容一個男人,可能有些過分。但是對於雪,似乎這個詞再適合不過。
「他是哪裡人呢?為什麼會來烈火山莊呢?」
蝶衣追問。
如歌怔住,奇怪,這些問題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雪的出現,雪認定要跟隨她,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很突然地就發生了。
薰衣聽見她們的對話,沉吟道:
「會不會是他知道小姐的身份,才特意跟來的?」
蝶衣睜大眼睛:「你的意思,雪公子知道小姐是莊主的掌上明珠,才有意……」
「不是。」
如歌搖頭,阻止她們再說下去。
「雪不是那樣心機沉重的人。」無緣由的,自見雪第一眼,她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自有奇怪的地方,可是,應該不會傷害她。
薰衣溫婉地笑:「還是小心些好。」如歌對任何人總是毫無戒備地信賴,她不曉得烈火山莊的大小姐在江湖上有怎樣的地位。
「好。」
如歌知道薰衣在擔心,於是對她回眸一笑。
「小姐,雪公子在對你招手呢。」蝶衣輕呼。
如歌望去。
雪的眼中閃爍著陽光的氣息,嫵媚地笑入她的眼底。
他的右手食指對她輕盈地彎曲——
來呀,丫頭。
快來呀。
朱亭。
湖水泛著晨光。
如歌支住下巴,打量自顧奏琴的雪。
他好像忘卻了她的存在,沉浸在琴聲的世界裡。
終於,她忍不住出聲:
「喂,你讓我過來做什麼?」
雪輕輕瞟她。
好像她是一塊千年朽木:
「如此悠美的琴曲,你居然還會分神?」
「哪有人自己誇自己的?」
如歌白他一眼。
雪婉然歎息:「牛嚼牡丹,不解風雅。」世間多少人為聆聽他一曲,可以千里追隨,可以一擲千金,偏偏這個丫頭好像少了根弦。
「你就是為了讓我聽曲子嗎?」如歌站起來,「那我還是回去好了,在屋裡也可以聽得到。」
雪氣結:
「臭丫頭,人家是為了讓你心情好一點才大早起就撫琴的!」可憐他睡眠不足,對絕美的容顏是有損傷的啊!不知感激的臭丫頭!
如歌呆住。
「咦,你是為了我嗎?謝謝你。」
雪滿意地笑,他的苦心啊……
「可是,」如歌接著說,「聽你彈曲子心情就會好嗎?又不是仙曲,怎麼可能嘛。」真可憐,雪一定是被人吹捧習慣了,以為「琴聖」就是神仙吧;但就算真是神仙,也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啊。
雪險些吐血,指住她:
「你——!」
啊,他耗費的心神!他可媲美仙音的琴曲!
如歌瞅著他,忽然皺起眉心:
「雪,你為什麼跟我回烈火山莊?」
食指在琴弦上一撥,雪沒好氣地說:
「為了幫你啊。」
「那麼我沒有記錯。」她答應他跟來,是因為他許諾可以幫助她挽回戰楓漸漸遠去的心。可是——
如歌瞪著他:「你幫我了嗎?」他只是每天瀟瀟灑灑地奏琴,好像早把說過的話忘到了腦後。
雪笑嘻嘻。
「沒有。」
如歌臭起臉:「那你當初對我說……」
「我騙你的。」
雪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讓人想打一拳。
多麼無恥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居然連一點羞愧也沒有!
如歌氣不成聲:
「你怎麼可以騙我!!」
「不騙你,你會讓我跟著你嗎?」
聽啊,多麼理直氣壯,多麼理所應當!
如歌氣得腦中一片空白。
雪笑如一波碧水,討饒地扯著她的袖子:
「喂,你生氣了?」
如歌仰頭看天。無信無義的小人,才不要理他!
「真生氣了?」雪吐吐舌頭,趴到她面前,「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生氣的女人會很醜哦。」
如歌不甩他。
雪歎息:
「其實,你已經不用我去幫助你了不是嗎?戰楓那樣的男人,認準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她心中頓時寂靜。
「戰楓讓你難過,不要他算了。」雪貼近她,呵氣如幽蘭,「你還有我啊。」
如歌推開他的臉,板著面孔:
「我用不用你幫忙是一回事,你有沒有騙我是另一回事!」
雪嘟起嘴:
「你好小氣啊。」
如歌瞪他:「是,我就是小氣,怎麼樣?!」
雪委屈極了,一雙美目水汪汪落下串串淚珠,眼圈紅紅,聲音哽咽:
「你讓我傷心了……」
「我——」
她欲哭無淚,天啊,怎麼看起來好像是她在欺負他!
雪淚眼盈盈: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騙你?」
「好,」她吸一口氣,「你為什麼騙我?」
雪破涕為笑:
「因為人家喜歡你嘛,如果不撒個無傷大雅的小謊,你不會讓人家追隨你的。」
如歌四肢無力,敗給他了,他哪來這麼多歪理。
「你為什麼不問人家為什麼喜歡你?」
她不想問了,撥腿就走。
雪的笑聲象陽光中的湖水:
「你不敢聽嗎?是不是怕自己會喜歡上我啊?!」
她一陣寒意。
原來在盛夏也會被冷出一身雞皮疙瘩。
才要踏出亭子,如歌突然怔住。
她看到從南面路上行來一隊神色匆忙的人。
共有十二人,服飾講究,氣勢威武,抬著一輛杏黃軟轎,轎簾黃色軟緞,質料絕佳。
為首的兩個人,一個少年白頭,面容冷峻;一個中年紅面,又高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