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戰楓的院子。
走到荒蕪的荷塘邊時,她將那雙鞋扔了進去。
*** *** ***
「噹噹噹噹!」
刀在案板上飛舞,土豆絲又細又均勻。
如歌滿意地擦擦手,瞅一瞅神情古怪的薰衣和蝶衣,笑道:「怎麼樣,我的悟性蠻高吧,這切菜的功夫都可以到酒樓幫下手了。」
蝶衣皺緊眉頭,小姐是不是被刺激到錯亂了,幾天來整日呆在灶房中,央求師傅們教她廚藝。剛開始師傅們哪裡敢當真,只是敷衍她,後來見她果然學得用心,便也教得仔細起來。到如今,如歌居然學得像模像樣了。
只是,她學這些做什麼呢?
薰衣溫婉地笑著:「是啊,手藝很好呢,如果出莊行走,簡直都可以養活自己了。」
如歌心虛地一踉蹌,呵呵笑道:
「薰衣姐姐愛說笑。」
薰衣似笑非笑:「希望如此。」
蝶衣狐疑地看著如歌:「小姐,你又準備離莊出走?」
如歌眨眨眼睛,不敢說話。
蝶衣瞪她:「我告訴你,如果你又一次不告而別,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薰衣歎息:「小姐,我們會擔心你啊。」
如歌的眼睛濕潤起來,她吸一口氣,微笑著:
「放心,我不會悄悄溜走的,即使真的要走,也會告訴你們知道。」
蝶衣越聽越不對,眼睛瞪得圓圓的:
「你在說什麼?你難道……」
薰衣阻止她,對如歌道:「只要你想清楚,只要你覺得開心,我們都會支持你。」
如歌咬住嘴唇,感動道:「薰衣姐姐……」
蝶衣跺腳:「薰衣,你在亂講什麼!」
薰衣但笑不語。
如歌看看天色,突然想起來:「哎呀,我和爹約好了這個時辰喝茶。」
說著,她急忙跑了出去。
*** *** ***
竹林中的石桌。
一壺新沏好的綠茶。
如歌為父親將茶端到面前,安靜地看他細細品飲。
烈明鏡放下茶杯,撫著雪白的長髯,朗聲大笑:「好!我女兒的茶藝有長進!」
如歌在石桌另一邊坐下。
她托著下巴,望著父親,低聲道:「爹,都過去好幾天了,你為什麼不責罵我?」
烈明鏡橫目:「我的女兒,是我的驕傲!為什麼要責罵?!」
如歌道:「在宴席中……」
烈明鏡拍拍她的手,歎道:「歌兒,是戰楓有眼無珠,你不用傷心。」
「爹!」如歌輕喊,「我當眾違抗你,你如何毫不生氣?」
烈明鏡怔一怔,彷彿覺得她的話十分好笑:「你是我的女兒,我恨不能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又怎會生氣?」
如歌垂下頭。
「可爹是天下霸主,不能有人觸犯了規矩而不受到懲罰,即使是爹的女兒。」
烈明鏡虎目發威:「規矩就是我訂下的,自然也可由我改變!」
如歌搖頭:
「不可以因為我傷害到爹的威嚴。」
烈明鏡打量她,忽然大笑:
「歌兒,你是否想出烈火山莊?」
如歌的臉騰地紅了,不依道:
「爹!」
烈明鏡撫鬚而笑,右臉的刀疤也慈祥起來:
「哈哈,我對自己的女兒又怎麼會不瞭解!」
她凝視著他:
「爹,你允許嗎?」
烈明鏡長歎:「做爹的怎會捨得女兒離開身邊啊。」
如歌失望地垂下眼睛:「不可以嗎?」
烈明鏡觀察她。
「歌兒,你為何想出莊?」
如歌想一想,道:「沒有人能夠被保護一輩子,想要活下去,必須學會生存的本領。」
「還有?」
如歌一笑:「我在莊裡不快樂。」
「一個人?」
「對。」如果跟著一堆丫頭小廝,同莊裡有什麼區別。
「你可以嗎?」
「如果不試,永遠不可以。」
「世上遠比你想得複雜。」
「您也是一步步走過來,打下這片基業。」
烈明鏡突然發現女兒長大了,稚氣逐漸消失,眉宇間的光芒強烈得讓人無法忽略。
她不再是躲在他懷裡撒嬌的小丫頭。
她要掙扎著用她的方式生活。
烈明鏡沉吟。
半晌,他終於開口道: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必須接受一個條件。」
如歌思忖,會是怎樣的條件?但轉念一想,又深知父親總是愛她極深,不是對她好的,決不會提出來,便應道:「好。」
烈明鏡甚是欣慰,從懷中摸出一件火紅的令牌,放進她的掌中。
「記住,你是它的主人。」
*** *** ***
如歌是傍晚時分離開的烈火山莊。
她只帶了一個小包袱,裡面有兩套衣裳、幾塊乾糧和十幾兩銀子。
她是光明正大從烈火山莊的大門出去的,沒有送行的眼淚和叮囑,只有蝶衣生氣的表情和薰衣溫婉的笑容。
烈明鏡同往常一樣,在大廳中聽著眾人向他稟報各地的情況,只是在如歌踏出山莊大門的那一刻,振眉笑起來。
他的歌兒正在長大。
夜空很亮。
星星很亮。
如歌走在寬闊的草原上,眼睛很亮。
她沒有去找客棧投宿,一路不停地走才到了這裡。
吹過來的夜風,帶著清冽的青草香,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原,讓她寧靜地深呼吸。她輕笑著,坐到草地上,放下包袱,躺下去,在青草上滾了兩滾,有草屑沾上她的眉毛,有小蟲撞上她的面頰。
她長吁一口氣,閉上眼睛假寐。
繁星點點的夜空下。
紅色衣裳的如歌枕著雙臂,在青色的草原上,彷彿已然睡去。
在這裡,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忘記。
她是一個新生嬰兒般的如歌,呼吸可以放得很慢,可以安靜地睡去……
月亮露出了皎潔的臉。
滿天星星閃爍。
如歌輕輕地睡著……
忽然。
像一陣飛雪,璀璨的光芒悄悄飄來,悄悄躺在她身旁,挨得她很近,調皮地笑著逗弄她纖長的睫毛。
癢啊!
如歌皺著臉,翻過身去不願意醒,嘴裡咕嚕咕嚕地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