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烈火如歌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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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只有殘餘在她和他身上的雪水,依然留著刻骨的寒意。

  她和他相視而站。

  兩人的髮梢、眉毛、睫毛綴著清寒的雪珠。

  一顆雪珠如淚水一般滾下雪的面頰。

  他啞聲道:

  「如果你讓我跟你走……」

  「不可能。」

  如歌的聲音冷靜。

  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她就絕不會再任事情錯下去。

  雪珠落到地面,悄然被吸乾……

  他彷彿平靜了,笑得很淡:

  「只為了刀無暇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你就要千山萬水地去找玉自寒。可笑啊,在你心中我不僅比不上戰楓,連玉自寒也不如。」

  如歌愕然:「你怎麼……」

  雪淡淡地笑:「天下哪裡有我不曉得的事情,你以為百合為什麼會出現得那樣及時。」

  如歌盯緊他:「你究竟是誰?」

  雪坐到紅玉鳳琴旁,手指輕輕將琴弦撥響。

  他恍然已忘卻了她的存在。

  如歌追問道:

  「刀無暇講的人果然是玉師兄嗎?他會有危險嗎?」

  下午在白亭的梧桐樹上,她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那個他可能會是玉自寒,因為以天下無刀的實力,除非去刺殺象玉自寒那樣身份的人才會如此小心,可是畢竟不能確定,又放心不下,所以想去看看。

  一種奇異的神情閃過雪的面容。

  他的手指一僵。

  一根琴弦「鏘」地應聲而斷!

  他打量她,眼神沉黯:「你很緊張他嗎?」

  如歌皺眉道:

  「他是我的師兄,我自然關心他。」

  雪輕笑,笑容彷彿初凍的冰河,有說不出的冷漠:

  「很好。」

  她聽不懂。

  雪接著道:「所以,他一定會死。」

  如歌驚呆,喝道:「你說什麼?!」

  雪慢悠悠對她微笑:

  「因為我恨你。」

  *** *** ***

  秋夜。

  清寒的雨絲落在青石的地面上;積了小小的雨水,地面濕潤而透明。

  雨霧中的庭院,金碧輝煌,氣派恢弘。

  長廊下。

  一掛碧玉鈴鐺。

  在細雨中「叮噹」飛響……

  這樣的雨夜。

  輪椅中溫潤如玉的男子,一襲青衫顯得分外單薄。

  他望著鈴鐺。

  目光中有悠長的思念。

  玄璜抱著一方薄毯,低聲道:

  「王爺,天寒小心保暖。」

  玉自寒淡淡一笑,端起身旁圓几上的茶杯,輕抿一口溫熱的碧螺春。他只需要一點茶的暖意,至於毯子就不必了。他的雙腿自幼殘疾,就算蓋上毯子也不會感到溫暖。

  玄璜不語。

  他想起那個紅衣裳的少女,如果她在這裡,毯子必已覆在了王爺的膝上。

  他們離開烈火山莊已近三個月。

  王爺的身子漸漸清瘦,有時會不自覺地睡去,但御醫們卻檢查不出任何症狀,只說體虛。

  玄璜十分擔憂。

  當年玉妃難產身亡,誕下的龍兒體弱多病,更加天生失聰;待到五歲時,居然離奇地雙腿被廢,再不能行走。皇上忍痛將他送至烈火山莊,使他遠離宮廷紛爭,也希望他習得武功身體強健,為避人耳目,為他另取一名「玉自寒」。

  玉自寒就是靜淵王。

  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黃琮、蒼璧,他們六人是皇上欽點的靜淵王的侍從。

  玄璜,跟隨玉自寒身邊,照顧他一切生活起居。

  雨絲飄在鈴鐺上。

  像綴在碧玉上的露珠。

  玉自寒不知不覺已然睡去。

  睡夢中似乎感到有些冷,俊秀的雙眉微微皺著……

  第十三章

  滿樹海棠花。

  粉紅色的花瓣柔軟地落在地面。

  九歲的男孩子孤獨坐在輪椅中,花瓣悠悠落在他青色衣襟上,他的雙手蒼白,一隻雕花羊脂玉扳指鬆鬆戴在左手拇指。

  他的神態安靜。

  安靜得讓所有人忽視他的存在。

  安靜得令人心痛。

  他聽不見聲音,也無法行走,他的世界只有寧靜。

  他可以看到杏樹下正在嬉鬧的兩個小孩子。

  六歲的小楓藍色布衣,頭髮微微捲曲,右耳的寶石閃閃發光,他從樹上溜下來,手上捧著一把青色的小杏兒;三歲的小如歌晶瑩的小臉粉嘟嘟,拍著巴掌笑,笑容燦爛可愛。

  小楓將小杏兒送到小如歌面前。

  小如歌拈起一隻,小心翼翼地嘗,似乎很酸,嘴巴眼睛皺在一起,酸得吐出粉紅的小舌頭。

  小楓笑了。

  眼睛湛藍湛藍,像萬里無雲的藍天。

  小如歌嘟起嘴巴,非要小楓也吃掉一隻青澀的杏兒;小楓躲著,於是她去追。

  於是兩人笑鬧著跑遠了。

  雖然聽不見他們的笑聲。

  但可以看到他們的快樂。

  輪椅中,九歲的男孩子輕輕摸著白玉扳指,閉上眼睛,想起他很久未見的父皇;在烈火山莊,雖然他的身份是秘密,但人人對他很尊敬。師父盡心傳他武功,給他最好的照顧,然而他卻羨慕師父對小楓和驚雷的責罰。

  因為他是聾子。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同他講話。

  這世上,他靜得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有人拽他。

  一隻軟軟的小手拽著他的衣袖。

  他睜開眼睛。

  卻是方才跑遠的小如歌。

  花團錦簇的海棠樹下,粉白的面頰映著鮮紅的衣裳,小如歌笑得似乎會發光!

  她搖著他的胳膊,踮起腳尖,將一顆青青的杏兒湊近他唇邊。

  他搖搖頭。

  她把杏兒往他嘴裡塞。

  他偏過頭。

  她瞪著他,忽然,眼睛裡湧滿了淚水——

  她開始哭。

  他歎息,拍拍她的腦袋,接過杏兒,慢慢嚼……

  好酸!

  酸得他彷彿要從輪椅中跳出來!

  她笑了,然後嘴巴以大大的弧度扯出一個口型。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她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唇邊,把剛才的口型又重複一遍;他能感覺到她嘴旁肌膚的震動。

  她抓起一個杏兒,塞進自己嘴巴裡,酸得渾身顫抖。

  然後,又重複那個口型。

  他望著她。

  那天,她一共吃下十六隻小杏兒。

  酸。

  這是他「聽」到的第一個字。

  自那日後。

  小如歌就經常找他「說話」。

  開始時,他不曉得她在講什麼,她總是趴在他的膝頭,仰著腦袋不停在說。最初她說得慢,日子久了越說越快。而他,居然也可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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