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寒坐在窗邊。
靜靜睡著。
「師兄?」如歌望著彷彿睡去就永遠不會醒來的玉自寒,心中忽然有種恐懼,她將食籃放在桌上,蹲下身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掌。
他真的清瘦許多。
白玉扳指鬆鬆的,蒼白的手指顯得益發修長。
如歌握緊他的手,努力將自己體內的熱力傳過去,一種糾結的情感,讓她的眼中有霧氣蒸騰。
玉自寒緩緩醒來。
似玉般的光華,微笑綻開在他清俊的唇角,他的聲音低啞:
「我又睡了?」
如歌瞪向他:「是啊,你又睡了,你都快變瞌睡蟲了!」
玉自寒微笑: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
如歌咬住嘴唇,突然狠狠掐一把他的手掌,恨恨道:
「知道別人會擔心,為什麼不好好保重自己?!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很多!說什麼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原來你說那些話都是在騙我!!師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她說的很快,玉自寒不大能看清楚;但她傷心的神情,依然揪痛了他的心。
傍晚的風,吹動玉自寒的青衫。
他的微笑淡定自若。
「我會死嗎?」
如歌一驚,瞅緊他,然後,眼神漸漸黯淡:
「是。」
玉自寒笑。
他摸摸她的腦袋,像在摸一隻小貓,笑道:
「不要傷心。」
如歌歪著腦袋看他,表情古怪之極:「師兄,你在對我說笑話嗎?」
玉自寒怔住。
如歌悲笑:
「如果你死了,我會不傷心嗎?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你,如果死掉了,就這樣死掉了,我會不傷心嗎?師兄,你真的很會講笑話。」
淚水從她的臉上慢慢淌下。
如歌的雙眼,因為淚水,亮得驚人:
「知道嗎,自從你離開烈火山莊,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時候,我難過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可是,我都撐下來了。因為,我答應你我不會被打倒,我會努力活得很好。烈如歌,答應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你要死了嗎?」
她流著淚,嘲笑他:「我的師兄,一點努力都不去做,就要甘心死掉了嗎?我會看不起你的!」
「如歌……」
玉自寒輕聲呼喚。
他的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道:
「不可以哭,我什麼都答應你。」
如歌攥著他的衣袖,將鼻涕蹭在上面,抽泣道:
「真的什麼都答應?」
「是。」
他歎息。
如歌破涕為笑:「那你不能死,起碼要活到八十歲!」
玉自寒凝視她,眉宇間光華逼人。
「說啊,答應不答應!」
她緊張地追問。
良久,玉自寒道:「如果……」
如歌打斷他,凶巴巴道:「如果你膽敢早早死去,我現在就哭死給你看!」
玉自寒哭笑不得。
從小到大,哭泣是她威脅他的制勝法寶。
如歌盯緊他:「快答應我,否則——」
「好。」
玉自寒道。
「成功!」
如歌高興地跳起來,啊,就知道這招對他有效!
玉自寒搖頭笑道:
「小孩子,用哭來唬人。」
如歌笑盈盈地打開桌上的食籃,皺著鼻子道:「才不是呢,我只會用這招來對付你,因為——」她將一碗米粥送到他手中,望住他,「因為,我知道師兄不捨得我哭。」
米粥的溫度,透過瓷碗,熨燙玉自寒的掌心。
他微笑著,卻低下了頭。
如歌接著笑道:「有了師兄的承諾,我的心好像也不那麼慌了。你答應了,就不可以死啊!不管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希奇的毛病,我們都一起將它打敗掉!還有,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不可以怕別人擔心就不講,知道嗎?」
玉自寒已經把米粥喝完,放在桌上,對她說:
「好。」
如歌很高興,摸摸他的腦袋,笑道:「這才是歌兒的好師兄。」
她又盛了一碗飯,在裡面夾了很多小菜,送到他手中:
「再吃一點好不好?」
玉自寒有些猶豫,但沒有說話,接了過去。
傍晚。
晚霞自窗子灑進來。
如歌望著優雅地吃著米粥的玉自寒,感到心裡暖暖的。她也拿起一隻饅頭咬著吃,不停將菜夾進他碗中,希望他能吃得更多些,這樣會強健些……
*** *** ***
可是——
如歌從沒這樣後悔過!
如果她知道勸玉自寒多吃下那一碗飯,會是這樣的後果,她寧可去吞下一麻袋沙子!
那晚深夜。
王府中燈火通明!
二更時,玉自寒突然開始嘔吐,一開始吐出來的是食物,然後是血!
最先發現的是玄璜,宮中的尚御醫慌忙趕到,一番診視後只說是積食之氣,為何會吐血卻說不明白。
床塌上,玉自寒僅著中衣,嘴角余著幾絲鮮血,拍拍如歌的手,讓她不要擔心。
白琥怒視如歌:「如此說來,是你硬要王爺多進食?!」
黃琮道:「不要這樣,王爺吃多了會嘔血,如歌並不知道。」
白琥怒道:「這便是藉口麼!不曉得可以問一下,王爺的身子如何經得起這樣糟蹋!」
如歌轉過頭,嘴唇煞白,眼神倔強:
「不錯,是我闖下的禍,沒有問清楚,就想當然讓師兄多吃些飯。你說好了,該如何責罰我!」
白琥冷笑:「說出這樣話來,以為你是烈明鏡的女兒,便無人能責罰你嗎?!」
黃琮驚道:「白琥!」不曉得為什麼,白琥好像總是對如歌很看不慣。
玉自寒抬頭。
雖然臉色蒼白,但目光中威嚴的氣勢使白琥和黃琮都閉上了嘴。
他揮一下手,命他們都下去。
白琥恨恨瞪一眼如歌,少年的臉龐有些氣得發紅,向門口退去。
「等一下!」
如歌出聲喝住!
她閃電般自毫無防備的黃琮腰間抽出長河劍,在眾人的驚詫中,向自己的左臂刺去!
鮮血,汩汩淌落在地上……
如歌煞白著臉,對白琥淡笑道:「用我的血,償師兄的血,你覺得可以嗎?」
她的臉上綻出奪人的美麗,眼睛清拗而毫不躲閃。
白琥表情僵硬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