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只有這些嗎……」雪很沮喪,憤憤地拍打水面,激起小小的水花。
如歌想了很久:「你是說,她雖然不在了,但我們可以讓暗夜羅以為她在我體內復生?」
雪拍掌:「好聰明。」
「暗夜羅怎會分辨不出暗夜冥呢?」他和她那樣熟悉,怕是每個動作每個神態都熟捻於胸。
「當一個人狂熱地沉浸在期盼中,縱有些疑點也會被他視而不見。」雪輕笑,「暗夜羅對她的愛早已癲狂。」
如歌沉思。
「我並不瞭解她,如何才能扮得像?」
雪歎道:「她是一個溫柔的女子,世間所有的溫柔本就是相似的。」玉自寒亦是一個溫潤的人,如歌雖不瞭解暗夜冥,可是她對玉自寒的溫柔體會至深。
「有些往事我並不知曉。」
「你只需知道一點即可,暗夜羅恐怕也不願她將所有的往事統統記起。」
如歌點頭。她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
薰衣。
自從暗夜絕死去,薰衣在暗河宮再無牽掛。以往薰衣雖然背叛過她,可是她相信這次應該不會再被出賣。
木桶中的水漸漸變涼。
如歌的眼睛也漸漸染上涼氣,她面容俏殺,嘴唇抿緊:「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她會用所有的力量去誅殺暗夜羅!
哪怕——
這種方法一點也不光明正大。
隨後的日子裡,雪每日餵她喝下自己的血,他用那些血在她體內積聚起一種能量,來抵抗住戰楓致命的一擊。
戰楓必定會刺殺暗夜羅。
可是,縱使入魔後戰楓功力大增,也只不過能給於暗夜羅輕創。
只有「暗夜冥」瀕死那一刻。
真正的暗殺開始!
眉心巨裂!
烈焰焚燒般的劇痛,自眉心重穴撕裂而下!
暗夜羅大痛,震身而立,血紅衣裳激烈怒揚,他面色慘白,反手拔下刺入自己額中的利器!
一根梅花簪,泛出黃金般的光澤。
梅心原本應該是嵌有寶石之物的,如今卻只有一個凹陷。簪子的尖處有新鮮的血,有陳年不褪的暗紅血漬。
他認得這梅花簪!
……
小暗夜羅將梅花簪小心地收進懷裡,仰起小臉笑:
「答應了就不許反悔啊。」
……
她將簪子刺入他的眉心,眼中是仇恨的血紅,彷彿他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最恨的仇人:
「你殺死了飛天!!」
……
她唇邊慘淡的笑容:「不要傷心……記得啊……姐姐愛你……」
……
眉間,鮮血狂噴如注!
暗夜羅驚痛巨吼,他渾身顫抖,像重創瀕死的野獸:「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是一場騙局!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渴盼、所有重新開始的希望都不過是踏進了一個荒誕的騙局!
血流淌暗夜羅滿臉,斑斑血跡將他蒼白的腳趾也沾染,他痛吼道:
「你究竟是誰!!!」
如歌紅衣鮮艷,雙眼亮如火炬:
「我是烈如歌。」
一年前的她,會覺得用這種手段襲擊暗夜羅非常可恥。然而,如今她對暗夜羅的恨早已使她不在意任何手段。
有時她想,或許在她的體裡流淌的也是黑色冷酷的血。
暗夜羅痛瞇雙眼:「你居然假冒她!!」
如歌道:「縱使暗夜冥真正復生,她對你的恨未必比我少!」
「不————!」
暗夜羅厲聲嘶吼,眉心血柱如箭般急噴:「她不恨我!她愛我!我才是她最愛的人!」
紅玉鳳琴自中間裂開!
七根琴弦竟然是完整的一根!
銀色如飛龍,帶著閃耀的空靈,劃破天際,箍扼住暗夜羅的脖頸!
雪的攻擊正如樂曲般美妙。
他不準備給暗夜羅任何喘息的機會。
這一次——
暗夜羅必須要死!
猩紅的血衣,蒼白冰冷的腳趾,眉間噴湧的血河,淒厲殘艷的雙唇,掌中尖銳血污的梅花簪,暗夜羅瘋狂痛呼旋轉如陀螺,血花飛濺茵茵青草地,滿山滿谷皆是血腥。
銀色琴弦收緊。
暗夜羅的功力急劇消散中。
劇痛撕裂他的身體,視線已是一片血紅,暗夜羅失去控制地旋轉。他看到了黑翼,黑翼沉默如古井,他收養他,傳授他武功,將他派到銀雪身邊化名為有琴泓,他一直以為黑翼是最忠心於自己的,然而此刻黑翼的眼中只有漠然;他看到了薰衣,從小他將薰衣送到烈火山莊,並且讓她的母親死在她的面前;他看到了眼中滿是仇恨的戰楓,看到了輪椅中失去眼睛聽覺聲音和雙腿的玉自寒,看到了十指收緊琴弦的雪……
山谷中的風自他耳邊呼嘯而過。
暗夜羅覺得那樣冷。
原來,他是如此寂寞啊……
生命流逝中,暗夜羅看到了如歌。
她紅衣鮮艷如初升第一抹朝霞,俏麗地站在初夏陽光裡,嘴角有血跡,可是活潑的生命力讓她的面容燦燦生光。
暗夜羅恨極了她!
是她一手毀掉了他所有的幸福!或許暗夜冥已然重生,是她扼殺了她的生機!她讓他陷入狂喜,然後又給他致命的一擊!
暗夜羅張開雙臂,縱聲狂笑:
「來吧!用我的死亡毀滅一切!!」
這聲狂笑驚破天際!
暗夜羅的身體伴隨猩紅血衣炸飛四分五裂!
這是——
暗夜羅最後的攻擊!
血霧漫天,凌厲如鬼的殺氣,向山谷中所有的人殺去!他縱然要死,也要讓他們全部死去!
黑翼、薰衣飛身急退!
雪揮出雪花,晶瑩飛舞,舞出一尺見方的雪盾。
如歌也可以急閃躲避暗夜羅最後的一擊,因為體內有雪的靈血,她並沒有受多麼重的傷,應該可以躲得過去。
可是,她知道玉自寒和戰楓無法躲過這一擊!
玉自寒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行,全身的功力早已被暗夜羅廢去。而戰楓,方纔那一刀和暗夜羅的反擊使得他五臟重創,也完全沒有離開的氣力。
輪椅中,玉自寒感覺到攝人的殺氣正在向自己噬來。
他輕輕咳著。
清遠的眉宇間有淡定的光華,雙肩雖然單薄孱弱卻沒有驚惶和畏懼。咳嗽著,他唇邊有淡然的神情。不畏懼,但他並不想死,只要她還活著,哪怕他全身廢去雙臂亦癱軟無力,也想要和她呼吸同樣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