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征曾經偷偷爬過牆頭去看她,隔著小小的繡樓,她拋下精心做成的錦衣,他捧著衣服高聲說,一輩子就只會要她一個!她則信任地紅了臉。他們的情事後來不知被哪個人傳了出去,一時間人人都在羨慕這一對幸福的金童玉女。
秦芾問顧放,那兩位娘娘,顧征如今究竟最喜歡哪個?顧放那一回一直沒有回答,但是從表情裡秦芾已經可以看懂一切。
帝王家,又有幾個專情的,就是顧征也無法免俗,所以顧娘娘也不過是南安的另一個鳳娘娘罷了。如今那街頭巷尾傳著的往事,恐怕早就成了顧娘娘心裡一根難以拔出的刺。
她一手托著玉製的碗,一邊小心的撫著顧征,生怕他受了傷。
顧征對著這個娘娘時,總不免有些氣短,往日裡的威信也少了許多,他接過碗,辯解道:「放兒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羞怯了,我要是不點一下,恐怕他們一輩子都要這樣了。」
「父皇呀,娘娘說的沒錯,這種事您就不要煩心了,由我們小孩子自己去操心吧!」生兒育女?這輩子恐怕都沒有這樣的緣分了,但願菲塵可以令他如願以償。
「是呀,父皇要多多保重才好。」顧放接下秦芾的話,跟著說:「芾兒這次來就是特意給您瞧病來的。」
「小丫頭一個,算了算了,那麼多的老頭都不行,她一個女娃可以才怪呢。」
他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擺明了不相信她。
秦芾自然不服,本來治與不治也是隨興而已,聽了他這麼看不起人的說法,她反倒是不服了,躍躍欲試的表示:「父皇,您別不信我,沒準我就真的把您給治好了。」
顧征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好,丫頭要是把朕給治好了,我就讓你的夫婿當太子。」
本來只是隨口無心的戲語,卻一下子讓顧放和顧娘娘變了臉色,特別是顧娘娘,她幾乎是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秦芾也知道不可以當真,不過聽他這麼說,還是覺得好的。「此話當真?」
「天子可是無戲言的。」
「那好,這回我還定要治好你才行呢。」
顧征只當她是玩笑,沒料到這個小丫頭竟然當起真來了。
望聞問切,真像那麼回事,而病因、病況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的。
到最後,顧征不禁有些將信將疑了。
秦芾在桌案上寫著藥方,顧征則一直催顧放去看看她都寫了什麼。
顧放只得把宣紙上的東西念了一念。
「芙蓉花一錢,檸檬皮一錢,接技果再一錢……」念到後來,連顧放自己都開始用懷疑的眼光看她了。怎麼都是花呀果呀,這樣的東西可行嗎?
果然,顧征笑不可抑,倒不是嘲笑,而是一種寬厚的笑容。「我就說丫頭不行,果然就是不行,這麼些東西,芾兒以為自己是在辦家家酒嗎?天子的身子,治壞了是要掉腦袋的。」他故意嚇她。
怎知,秦芾半點也不害怕,反而正色道:「什麼家家酒,我列出的可都是好藥。」
「怎麼說?」
「父皇血虧,芙蓉花可以補血順氣有助消化;父皇常常咳嗽,這個檸檬皮就是止咳化痰的良藥,還有薰衣草可以緩解壓力,有助睡眠。」
聽她一筆筆分析,他不住的點頭,雖然還是不怎麼信,但確實有了些許轉變。
「丫頭,這些花花草草真的有用嗎?」
「有用無用,全在一試,父皇您儘管放心好了,芾兒絕對不敢拿自己的腦袋來抵父皇的鍘刀呀。」
伺候著的太監拿起藥方問顧娘娘,「娘娘,我可要按這方子給陛下弄去?」
顧娘娘還沒有回答,顧征就替她說道:「去吧,我信這丫頭。」
秦芾又把其中需要注意之處一一告訴那個太監,等都囑托好了才讓他出去。
安排好了一切,顧征要留他們用膳,顧放因為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便推了,而秦芾也看得出顧征十分體虛,不宜勉強支撐著說話,所以也不好打擾,就和顧放一起出去了。
出了寢宮,還沒有走幾步,就見朝中一位大員急匆匆走了過來。
顧放看看秦芾,秦芾也十分體諒他,就說:「你忙去吧,反正我認識路的。」
顧放這才放心和那人一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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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宮,趕車的馬伕已經等在那裡了。
車伕看見秦芾並沒有走過來,就揚聲問:「主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會回去的。」
撐起宮女遞來的紙傘,她信步走進市集,還是像來的時候那樣,貧困的人佔滿所有可以站人的空間。
雨水順著油紙一滴滴地墜落下來,秦芾伸手探了探,那是冰冰冷冷的感覺,她的視線無意中落到了一處角落,那裡正蜷縮著一個蒼老的婦人,滿身都是雨水,可是她無心去想這些,貪婪的目光就一直留在街對角那間包子鋪。
她歎了口氣,走到那間包子鋪,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紙包,她走近那個婦人,把紙包遞給她。
老婦人一下就搶過那個紙包,其實從秦芾進入那個包子鋪起,她的眼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和手裡的東西。
她狼吞虎嚥的樣子,讓秦芾覺得眼睛發酸。那年,她離開京城的時候,也曾經看見許多這樣的人,他們飢餓,他們痛苦,充滿了對於生活的無可奈何。雖然面對的曾經也是她的敵人,可如今,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就像她對顧炎說過的那樣,百姓永遠是無辜的,戰爭後受到傷害的,並不僅僅只是那些戰敗了的人呀。
「老婆婆,你怎麼在這裡呢?這裡風大雨大,很容易生病的。」
「水淹了莊稼、淹了房子,是沒有地方去才在這裡的。」老婦人邊吃邊說。
「前些年不都下了大雨,可也沒有這樣呀?」
老婦人抬起了頭,渾濁的眼睛不解地看著秦芾,看了好久好久才恨恨地說:「姑娘這樣大富大貴的身份,自然不會明白我們的苦日子,年年都有繳交不完的稅賦,種地要交,買衣買食要交,就連打仗也要交,這樣也就算了,只要日子過得去,我們也不怕,可是那些個當官的卻還是不放過我們,這日子真是沒法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