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個看得見月亮的晚上,秦芾因為嚴重缺水發起高燒,瘋言瘋語的狀況也更加嚴重,她的臉燒得通紅,嘴唇裂了開來。
她的生命就好像到了一個生死的門檻,這邊是生存,而那邊則是死亡。當她痛苦得難以支撐的時候,就會牢牢捉住顧炎的手,以此求得力旦。
顧炎安慰她,說無數的話,唱她喜歡的歌,就是不讓她輕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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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頭像是火在燒一樣,連同著靈魂一起燃燒。
很口渴,口中乾澀不已,就是口水也不再有了。
秦芾難受地輾轉著,啞著喉嚨沒有意識的喊叫,「水……我要水……」
當然,這樣做並不是真的希望什麼,只是想要達到一種望梅止渴的目的。
可是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回應,她感到唇邊開始一點一點濕潤起來,那是水的氣息,絕對不會錯的,難道這也是夢不成?若真是這樣,就算睡多久也是可以的。
她開始不停地吮吸,大口大口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有了一點點滿意的跡象,一直鎖著的眉頭也終於展開了。
顧炎的左手就放在秦芾的嘴邊,手腕上還有剛剛用利刃割開的口子,而他的右手一直貼著她的胸口,縱然功力已經快要無法持續也一樣不曾間斷。看她舒展開眉頭,顧炎喜悅了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歡欣,這樣的表情,是滿足,也是幸福,恐怕此刻就是要他拿生命來換秦芾的性命,他也是肯的。
她笑著。
而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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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說過,這個世間到處都充滿奇跡,只要等待,總有一天奇跡會來臨。娘親是一個過於天真而固執的女子,所以不論是怎樣的命運,她都甘之如飴。
總覺得,對於這樣一個盼著奇跡的人,上天直的虧待了她。
娘親死的那年,爹爹和她就日日夜夜守著她,照顧著她,在心裡求遍了天上所有的神仙,可還是沒能留下娘親的命。
生命可會有奇跡?
雖然不曾放棄,也不甘心隨波逐流,可是娘親的經歷,以及後來顛沛流離、無所歸依的生活,都讓她不得不想,所謂的奇跡到底在哪裡?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帶來奇跡?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才可以換來奇跡?
當再一次從以後永遠也不會了斷的惡夢中睜開眼睛醒來,看見顧炎深情的凝望時,她終於不再懷疑,原來顧炎可以帶來奇跡,原來愛可以換來奇跡。
她的手始終與他交握,他們的視線也不曾分離,而心靈更是因此連在一起。
「顧炎,我睡了很久嗎?」
「夠久了,久到我開始擔心害怕。」
「不用害怕,秦家人都不是弱者。」她虛弱的承諾。
「我自然知道。」從一開始,她為他的部下解毒,或者更早,他就知道她不是一個弱者。
「為什麼你會來呀?你不是很想攻打南安嗎?你不怕就這樣毀了一切?」心裡居然有些竊喜。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來。」霸氣得理所當然極了。「而且我要的東西也不可能就如此簡單毀了。」
「呸,誰是你的女人,你這樣可是亂倫。」
「我們是野蠻人,不講倫不倫的。」他再次拿她原先的話來壓她。
她頭一次沒有出口諷刺,不知道是認了,還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稱呼,她略帶思索地問他,「這麼久了,你說你的大軍如今在哪裡呢?會不會真的去攻打南安了?沒有大帥的軍隊還真是少見呢。」如今就是真的去了,她也不怎麼擔心了,因為沒有顧炎,更因為已經誤了最關鍵的時機。
他看她左右動著頭,很不安分,趕緊用手壓住了她。「安靜點,這些事情我都不想了,你還想什麼。」
時間在那一瞬間凝住了,本來是展開的笑容也突然僵住了。
她側轉的視線終於看見顧炎手上血跡斑斑,聰明的她,一想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為什麼?」她摸著自己的唇角,那上邊恐怕也是紅色的未干血跡,是顧炎的生命。
「我愛你!我告訴過你。」
「難道我一直不醒來,你就一直把血給我,直到流乾為止?」她瞪著那道傷口,彷彿就要把它一口吞下。
「也許吧。」他被她的表情惹笑。
「為什麼?你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是我們同歸於盡?!」眼淚來得突然,因為感激而動情,而流淚一向是她不喜歡的,可他讓她顧不了了。「你原可以走的,如果你拋開我,就可以活著走出去,出去之後,你還是你的二皇子,說不定還是未來的國君,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留下,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要我說了才算,而且我也知道,我們都不會死,因為我相信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死,等好一點我們就出去,活著出去。」
她突然間推去他的掌握,用盡全力爬了起來。
「你做什麼?」他一下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子壓住了她的魯莽。
「我已經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與其這樣,把兩個人困死,還不如他一人獨活。
「你現在還不能出去,如果你真的好了,我自然會和你一起出去。我不是要和你一起死在這裡,那樣我也不甘心的,但是我更不要把一個死了的你帶出去,我還要和你過一輩子呢。」
「這裡沒有藥、沒有水,我能好嗎?」她問他。
「每個人都有自愈能力,更何況你還懂得武藝,沒有藥也一定成的;至於水,我給,哪怕就是流盡了血,我也要你不放棄。」
突然之間,她安靜了。
顧炎重新把她抱入了懷中。
她乖乖地伸出手,環抱住他的腰,頭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好久好久。
「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樣,我會溜走的,把你扔在這個杳無人煙的地獄,我不會管你,更不會傻到以為自己的血就是源源不斷的水源;真的,我不會給你,一滴也不給。」她悶悶地有些哀傷地說:「因為我不愛你,就是愛了,你的性命也不可能重過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