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她今天心情很低落,郭小梅失蹤時,她焦急憂愁,可找到人後,她也沒有因此放鬆多少,還是眉頭深鎖,快快不樂。他知道郭小梅並非她鬱鬱寡歡的主因,袁修儒才是,如果他不趁此時機追問,往後更難問出什麼。
她蹙下眉心。「這件事與大人並無關係。」
「妳希望他逍遙法外?」
「不,當然不是。」她突然激動起來,當她意識到自己激烈的語氣,連忙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控制自己。「大人抓不到他的。」
他挑起眉頭。
她盯著地面,緩緩說道:「不是我看不起大人,對大人的能力沒信心,只是他不會貿然犯案讓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在井陽犯的案子不少--」
「大人,」她抬頭看他,眉心緊蹙。「他並不是隨便就會犯案,他……」
他凝視她的臉孔,等著她將話說完。
「他……」她再次止住話語。
「他把妳嚇壞了。」他沒想到她連談都如此困難。
「不,我不怕他,我怕的是……」她忽然止住話語。
「害死身邊的人?」他接續她的話語。
她震驚地看著他,拳頭緊握。
「我說了,妳若想走,我會讓啟允送妳到安全的地方,但他會是妳一輩子的夢魘,這些不用我說妳應該明白。」他蹙緊眉心,她的安全是他首要考量。
「我好累,我現在沒辦法談,明天再……」
「雀兒。」他喚了聲她的名字。
原本緊繃不安的情緒在他喊出她的閨名時,讓驚訝填滿。在他們初見面時,他曾叫過她雀兒姑娘,當時他並不知她是有夫之婦,算是情有可原,但現在他竟直呼她的閨名!難道他真的已經知道實情了?
「大人……」一時間她還真不知該怎麼開口問他。
「告訴我,他怎麼犯案的?」他溫柔地問。
她眨了下眼。「大人,你讓我糊塗了,你為什麼……」
「他曾是胡大人的幕友,對嗎?」他自顧地往下說。
「對。」她又眨了下眼。「大人在聲東擊西嗎?」
他微笑。「不,我只是想跟妳好好談談。」
他喚她的名字是想跟她好好談談?雀兒不解地擰下眉心,還是他已經知道……
「雀兒。」
她的思緒再次讓他打亂。
「妳剛剛說在找郭姑娘時,我們不是在辦案,所以我不是大人,妳也沒有違抗我的命令,對嗎?」
他話鋒一轉,繞到之前她說過的話語,讓她一愣,不過她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對,我不明白大人為何--」
「如果我不是大人,那我是什麼?」
她眨眨眼。
「我的身份是什麼?」他逼問。
「大人為何--」
「回答我的問題,然後我會回答妳的。」他盯著她的雙瞳。
她對他皺眉,不明白他用意為何。
「回答我,還是這個問題難以回答?」他催逼。
「不。」她深吸口氣,沒料到會被自己的話困住。「大人是……一個……一個朋友。」
他露出笑。
「換大人回答我的問題了。」
「會問妳這個問題跟我接下來的話有關。」他頓了下後才說:「我想知道袁修儒的事與我是縣令無關,我是以朋友的立場問妳。」
她杏眼圓睜,旋即漾出一抹淺笑。「大人繞了這一大圈讓我頭昏腦脹,原來是想讓我說出『朋友』二字。」
「不,我是真的希望妳把我當成朋友。」他認真地說。
他的話讓她低頭沉默半晌,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她悠悠的喟歎一聲。「大人想知道什麼?」
「妳對他的看法。」
她訝異地望向他。
「妳的觀察力一向都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想聽妳的說法。」要瞭解案子的始末並不難,他可以在衙門的帙冊上看到,但他相信由她說明會比公文更詳盡。
他讚美的話語沒有讓她高興,反而鎖上眉頭。「大人已經知道我們曾共事過。」
翟炯儀頷首。
「他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很和氣卻又自視甚高,起初我們很少交談,經過幾個案子後,他開始注意到我的才能,然後我們開始了一個小遊戲。」她歎口氣。
「什麼遊戲?」他好奇地揚起眉。
她又歎口氣。「一有案子發生,我們會各自去調查,然後將臆測寫在紙上,題目因案件而有不同,有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供詞裡告事人或被告人誰在說謊。剛開始只是無傷大雅的遊戲,後來事情開始不對勁,有一天我發現他做出混淆案情的事情,我非常生氣--」
「什麼混淆案情的事?」他插話。
「有一天鎮上有個小孩不見,出動了許多人尋找,他在草叢裡撿到小孩的鞋卻沒通報,反而偷偷藏起,將它帶到另一處置放,混淆搜索的方向。我當時並不知情,所以順著錯誤的方向找了許久都沒有任何收穫,後來衙差來報說有人瞧見小孩往另一個方向走,所有人立即往相反方向找,這才發現他掉進溪裡,幸好他機靈地抓住溪裡的一棵樹枝,可因為我們花了太多時間,他已經耗盡體力,差點就撐不下去,要是再晚一步,他就要滅頂了。
「從此我就對他有了戒心,也不願與他再玩任何的遊戲,可他仍不死心,後來他又故態復萌,故意混淆我的判斷,我發現後,厲聲斥責了他一番,沒想到……」她轉頭望著廊外的雨絲。「種下了他對我的怨恨,從此以後他不斷想與我一較高下,他的較量並非與我一起比賽誰先破案,而是開始干擾辦案,混淆我對事情的判斷,最後還自己犯下了罪行,看我能不能抓到他,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他找妳身邊的人下手。」他陳述自己所知的事實。
她沒有回答。
「馬翠蓮的案子--」
「大人,」她輕顫地打斷他的話語。「我累了,想歇息了。」
「我能明白妳的心情。」馬翠蓮是她最好的朋友,卻讓袁修儒給殺了,一想到袁修儒藉此來傷害雀兒,他不由握緊雙拳,費盡力氣才壓下胸口的怒火,他不能讓怒氣在這時控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