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亂地睜開眼睛,心底一片混亂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於是,她只知道逃。可是,逃也錯了嗎?是不是?尹堂曜的嘴唇紫白,眼底是赤裸裸被傷害到的痛苦,這種痛苦甚至比那晚還要鋒利而尖銳!
「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尹堂曜痛吼!
心臟處炸裂般陣陣劇痛,他緊緊箍住她的腦袋,嘴唇煞紫,對著她痛聲大吼: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你知道了嗎?
我恨你。
我恨你欺騙了我,我恨你在欺騙我之後卻又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可是,你竟然也沒有嘗試取得我的原諒。我恨你,恨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當你試圖不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除了更加恨你,我也開始恨我自己。
裴家花園。
陽光閃耀在茂密的綠葉間。
夏風裡有淡淡花香。
「曜——」
裴優驚呼著撲過去。
尹堂曜緩緩緩緩昏倒在泥土的地上,他嘴唇紫青,面容蒼白,眼角似乎有些晶瑩的光芒。當他倒下去時,雙手還箍著驚痛的小米,重重摔倒在地面,就算劇痛如絞中,倒下去時,他依然下意識地將她護在了胸前。
*** *** ***
夜幕低垂。
星光透過窗戶照進臥室。
尹堂曜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輕,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風吹來,窗紗飛揚,在皎潔的星光中,小米怔怔站在床邊凝望著他。腦中一片混亂,她呆怔地站著,血液在耳邊轟轟作響,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一切是她做下的。
一切必須由她來解決。
裴優將聽診器收起來,曜的心跳雖然依舊虛弱,但是終於又恢復了平穩的節奏,沒有太多需要擔心的了。他輕輕皺眉,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曜做了換心手術,為什麼最近反而發作得更加頻繁了呢?記得聽說曜的換心手術是非常成功的,基本已經可以同正常人一樣地生活了啊。
他望向站在床邊的小米。
她的白裙子被夜風吹得輕揚,肌膚蒼白透明,眼底滿是強烈的歉疚,嘴唇咬得緊緊的,單薄的肩膀輕輕顫抖。
是她的關係嗎?
裴優歎息,或許自己不應該試圖令得曜與她和好。他以為曜如此深愛她,只有在她身邊才會快樂幸福。但是,他怎麼忘了,也只有深刻的愛才會讓曜陷入如此深邃的痛苦之中。
於是。
裴優微笑著對小米說:「你先回去吧,我照顧曜就好。」
她卻輕輕搖頭:
「不。」
她不想再逃了,她逃不到任何地方,只要尹堂曜心中還有恨意和痛苦,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
深夜。
當尹堂曜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
小米趴在他的床邊,腦袋埋在床單裡。星光灑進來,細細絨絨的短髮彷彿也閃耀著點點星芒。她似乎睡著了,肩膀靜靜地起伏,白裙子單薄得近乎透明。下意識地,尹堂曜伸出手,手指觸到她細細的短髮,像柔軟的刺蝟,她的頭髮在他的手指間有微微的涼意和溫柔。
悄悄地……
她的脖頸變得僵硬。
尹堂曜察覺到了,身子頓時也僵硬起來,握緊手指,他將手從她的發間收回來,眼神變得冰冷淡漠。
她從床邊抬起頭,對他綻開一個輕輕的微笑:
「醒了嗎?」
這是從那晚以後,她給他的第一個微笑。微笑裡有些脆弱,有些歉疚,眼睛也濕濕的帶著霧氣,但那畢竟還是一個笑容。她望著他,神態中沒有迴避,也沒有躲閃。
小米將尹堂曜扶著坐起來,將枕頭墊在他的腰後,把被子拉高蓋好他的身子,然後,她又靜靜對他微笑:
「要喝點水嗎?」
尹堂曜沉默地盯著她,神情冰冷而倔強。
倒來一杯溫熱的水,她小心翼翼地將玻璃杯放入他的手裡,輕聲說:「應該正好可以喝。」
手指在玻璃杯上收緊,尹堂曜緊緊盯著她,眼底有警惕的暗光,他喉嚨乾啞:
「你想做什麼?」
小米不解抬頭:「呃?」
「為什麼,你又變得這麼假惺惺?!」他的聲音冰冷殘酷,手指僵硬得幾乎可以將玻璃杯捏成碎片。
「……」
「不是避我如蛇蠍嗎?不是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嗎?又這麼假惺惺,你究竟想玩什麼花樣?!」鼻翼的鑽石閃出冰冷譏諷的光芒。
望著他,她目光漸漸黯淡,很輕很輕地說: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苦澀地笑一笑:
「如果可以再次選擇,我會靜靜地守在你的身邊,不去打擾你,不讓你發現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偷偷地為你做點事情,我想,應該就會很開心了吧。」
尹堂曜抿緊嘴唇。
她繼續低聲說:「是我太過貪心和自私,所以才闖下了這些不可寬恕的禍。你很討厭我吧……我……也很討厭我自己……是我做錯了,已經做錯了,不可原諒地已經做錯了,那麼,該怎麼辦呢?」
她輕輕吸氣,凝視他,眼睛裡有不顧一切的光芒:
「請你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去做!」
半晌。
尹堂曜的目光依舊冰冷:「我恨你,恨不得將你的骨頭一寸寸揉碎,恨不得你從沒有在世間出生過,我想用同樣的方法來報復你,讓你嘗一嘗我所感覺到的痛苦。」
小米咬緊嘴唇:
「好。」
其實,她早已嘗過那種痛苦,正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才讓她來到尹堂曜的身邊。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當她明白自己對別人做下的是同樣深刻的傷害時,她才會如此不能原諒自己。
「可是,我無法做到。」尹堂曜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是我心軟,而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我……」
她怔住。
尹堂曜面容中的痛苦強烈得令人窒息,睜開眼睛,他的眼底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你不愛我,所以你無法嘗到同樣的痛苦,所以我的報復就像小孩子無聊的遊戲,屈辱的最終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