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是?!
原本坐在書案後審閱公文的聿亙聽到她的聲音,心中驀然一驚。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她。
「抬起頭來。」
「是。」原本垂首的楚畹依言抬頭。
一看到她的容貌之後,聿亙冷峻剛毅的臉有一絲詫異的神情。「是你?!」
楚畹聞言,不解地望著他。「敢問王爺,民女和王爺見過面嗎?王爺何出此言?」
確實是她沒錯。雖然她和數個月前的形容比起來,削瘦了不少,但她那出塵的美貌依然沒變。眼前的這個女子,的確是他當日在蘇州織造府見到的那個美人。
可是她居然不認得他。
「你不記得我?」聿亙俊臉上的詫異消失了,換上一抹陰寒的冷笑。「你的身子我至今還記得,怎麼?才短短幾個月不見,你就忘了我了?」
他帶著邪氣的語音令楚畹不禁紅了臉,可是她仍舊不記得何時曾見過他,更別說……
等一下!雖說她對眼前此人毫無印象,但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聲音似曾相識呢?難道……
「你是那一天……那位公子!」她頓時想起她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了!
「很好,你終於想起來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緊盯著她的一對利眸深沉異常。
他從來不曾惦記著一個女人這麼久過,而她竟然忘了他……很好,挺有意思的!
楚畹的臉更紅了,沒想到她朝思暮想的那位公子,居然就是眼前這個王爺!老天,他比她想像的俊美太多了……真沒想到她可以再次遇見他!
不過,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他的身份是靖親王,而他們被抄家的那一天他出現在她家,那不就表示……
「你是查抄我家的那個官員!」她驀然認知到這項事實。
「你現在才知道嗎?」
天啊,她完了!她真的被舅父整了……
楚畹頓時粉臉刷白,整個人由原來的跪姿癱坐到地上。
和碩靖親王是負責查抄他們楚家的人,她的父兄也是由他送人大牢的,而她居然還來求他幫忙,這未免太可笑、太愚蠢了……
「你怎麼了?」聿亙注意到她的神情有異,整個人像洩了氣似的。
「我……沒什麼。」她連忙調整跪姿,不容許自己繼續如此失態。
也許她現在失望還太早。楚畹心中漸漸萌生一絲淡淡的希望——他是個好人,不是嗎?就算他是當初查抄她家的官員,那又如何?他只是奉命行事罷了。他是個好人,應該會幫她才對!
如此一想,拯救父兄的信心又一點一滴地重新流回楚畹的心中。
太好了,幸好她當初沒有凍死在王府外;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聿亙看著楚畹那時悲時喜的姣美臉龐,冷峻孤漠的眼中有一絲淡淡的不解。
她很不懂得掩飾感情,所有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全然無掩地表露在她那張清靈絕美的小臉;然而,他只看得出她心情,卻無法瞭解此刻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莫名的有些不悅。
「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他極不耐煩地開口。
不可否認看著她那稀世的美麗容顏,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事,但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去揣測她每一個表情轉換的原因。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信心重回之後,她不再像剛才一樣畏懼他。
「哦?」他微挑眉,似乎有些訝異。
看到她來找他,老實說,他心中真的很詫異。當初查抄完楚府之後,他原本以為從此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沒想到她一個弱小女子居然會不遠千里地來到北京求他!
「起來說話。」
楚畹依言站了起來。
「拜託我什麼?」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讓她跑上北京來求他這個靖王爺?
「我父兄入獄之事相信王爺很清楚,我今天來就是想求王爺救救他們。」
聿亙聞言不禁愣了一下,優美的唇角慢慢泛出一抹冷笑。「你不覺得,你找錯人了嗎?」
現在他總算明白何以她在得知他是查抄楚府的官員時,會出現那種洩氣的樣子。但,為什麼她還敢開口求他呢?
「我想,如果我的父兄沒有罪的話,不論你是何人,我都可以拜託你援救。」
「是嗎?不過很遺憾,他們就是有罪。」他神情冷淡地說。
如果楚家沒有罪,他當初又何必親自前往查抄?真不明白這個小女人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家父拖欠官銀確實是不對,皇上見責,抄沒楚家家產,我們無話可說;但是家父之所以會虧空那麼多官銀,實有內情。我就是想請求王爺代我們楚家向皇上陳情,相信皇上知道原委之後,會諒解的……」
「楚雲清虧空官銀是既定的事實,沒什麼話好說!」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不耐煩聽她囉嗦。
早知道她來找他的目的就是拿這種毫無意義的小事來煩他,剛才就不應該接見她!
「不,請聽我解釋!」楚畹情急之下,不自覺地向前幾步。「我們楚家的確是虧欠朝廷很多官銀,但這二十五萬兩的龐大虧空,難道是我們楚家不善理財或揮霍無度所造成的嗎?」
「不是嗎?」聿亙一徑冷笑。
「不是的!」楚畹急急否認。「敢問王爺可曾記得先皇當年南巡之事?先皇在位之時曾南巡數次,其中二次駐蹕蘇州織造署,由家父負責接駕。在這兩次接駕中,使錢似水,光是侍候萬歲起居用度,一次就不止用掉十萬兩;再加上隨侍萬歲的那大批儀隊侍從的花費,就算我們楚家傾家蕩產,也負擔不起這筆龐大的費用。虧空官銀,家父是不得已的……」
先皇駐蹕織造署的時候,楚畹尚未出生,故未曾親見,但從小到大,她常常聽父親跟她說起他們楚家這段過去的榮耀。沒想到「接駕」這件曾帶給他們極大榮譽的事,竟會成為今日他們楚家衰敗的致命傷。
聿亙聞言,凌利的雙眼瞇了起來,透露出冷寒的冷光。「依你這麼說,是想將全部的罪責,推諉到先皇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