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豐郁立刻收斂自己表露於外的情緒,不讓那些情緒干擾自己。
她和阿枝踱步走過去。
阿枝嘴巴動呀動,拚命發洩,「小姐,我什麼都沒有說,豐霖小姐說要扣我一半薪水……」
豐霖想必又在無理取鬧,可憐那些大大小小的傭人,肯定被刮了好幾頓。
現在豐霖應該出國了吧!記得她異想天開說要到北海道去品嚐雪的滋味,又說要到東北去挖棒子……
她努力想將思緒轉到別的地方去,阿枝卻一再提醒她,做了多麼又笨又蠢又吃力不討好的事,賠了身子賠了真心——
「小姐,你不見好多天,老太爺問了好幾次,我都沒說哩,我也不知道,老太爺怎會知道。」
爺爺很擔心她吧,一聲不響地,她一走就好幾天,如今,還勞爺爺大駕,她真是不孝、真是該死。「小姐,你怎麼去了那麼多天,那麼久,我還以為你不見了,嚇死人了,連通電話也沒打。」
很多天,是嗎!時間過的可真快,小提琴悠揚樂聲還在她耳邊迴旋,手上還留著錦織畫的觸感,藍寶石靜躺在她胸前……有關高祥的一切都深植在她心深處。
但事實便是事實,高祥又從她生命中錯開了。
阿枝的情報很廉價也很沒用,但豐郁還是十分感激。
「阿枝,謝謝。」
她低身坐進車子,爺爺厚實溫暖的手伸過來包住她的手,用枴杖敲敲隔音的玻璃,示意開車。
「爺爺。」她艱難叫出聲。
「睡吧。」豐老爺拍拍豐郁瘦削的雙頰,將她的頭按在肩上,不再說話。
曾幾何時,爺爺兩鬢已灰白,額上的皺紋多了好幾條,以往健壯的身子呈現佝僂樣,變得……老了。
喉嚨卡緊了,她不說話,溫順地依在爺爺肩上,心中卻是起伏不定,悵然不已。
濃重的歉疚感和失落感又攫住她,使她看不到爺爺眼裡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光芒。
所有道德的,不道德的又再一次壓上她肩頭,她又抬不起頭了,垂下頭目光盯在鞋頭上。
***
「兄弟!」岳仕張開手臂,臉上掛著噁心至極的表情。
高祥一拳重重捶過去,冷笑道:「你少惡爛了!」
岳仕聳聳肩,無所謂的一笑:「原來你還有幽默感,只是格調差了點。」
「是你承讓了。」高祥蹺起二郎腿,學岳仕把整個人的重量全放在舒適的座椅上。
「嘖嘖!一年不見,你的嘴還是一樣毒,不知道你的心如何了。」岳仕誇張的拍了拍額頭,「啊!失言、失言,你是地遠心自偏嘛!」掏出口袋所剩無幾的香煙。
高祥瞪了岳仕一眼,直覺他話中有話,「有話就說,婆婆媽媽像老太婆似的。」
他最討厭岳仕這迂迴來迂迴去的態度,商場上有書生之稱的岳仕,其行事風格看似中規中矩,臉上總是掛著善良老百姓的笑容,暗地裡狠、快、准的手段卻不下於他,看久了……一副很欠人扁的模樣。
岳仕斜睨他一眼,從公事包裡拿出公文夾。「你這是什麼意思,好好的一塊地,說死說活的終於拿到手,你居然要放棄,你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腦子撞壞了。」他用食指指著腦袋。
一想到孤兒院的院長帶領一大堆的小朋友來跟他道謝,那情景可真是盛況空前,五、六十名小孩子,叔叔長叔叔短的,叫得好不親熱。
他簡直是傻眼了,他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但高祥真的……欠扁。
高祥瞟了卷宗一眼,笑開了口:「日行一善嘛!幫你積點陰德、做點好事,省得跑了老婆還怪在我頭上。」
笑裡藏刀,狠狠削了岳仕一筆,十分樂於看到他變臉。
「去!」岳仕咒罵了句,「你當真腦袋壞了,那塊地的位置在市中心,所有的商業契機……旁邊是高樓大廈林立,中間是難民營,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高祥當真覺得交友不慎,有做好友的會如此落井下石,一再揭你傷疤,而且還揭得不亦樂乎的嗎?
他丟給岳仕一份文件,土地所有人的名字是豐郁,其他的岳仕不再看了,發出一聲冷笑。
「喲!好了不起啊!先打人家一巴掌再順順她的毛,可真會做人。」岳仕從鼻孔裡發出冷哼。「大善人,什麼麼時候鋪路造橋啊?」
「酸葡萄心理。」高祥說了一句,然後拿起眼鏡戴上,打算不理會岳仕的冷嘲熱諷。
偏岳仕就是恨不得惹火他,問道:「你決定動手術了?」
「嗯。」他點頭。
「是為了嚇壞她,還是想嚇走她?」岳仕用力捋了虎鬚一下。
高祥緩慢轉頭,凶狠的目光狠狠瞪著臉上兀自掛著笑容的岳仕,這該死的傢伙,嘴巴又爛又賤。他站起身,脫下身上的外套。
岳仕也跟著解開鈕扣,挽起袖子,擺好架勢。
兩名高大男人同時出了拳、格開對方的拳頭。
「媽的!你來真的。」岳仕先中了高祥一拳,低咒著跳開一步,準備好好幹一架。
「廢話少說,我想揍爛你那張臉已經等很久了,小白臉。」他用目光測量著彼此的距離。
兩人出拳踢腿,虎虎生風,渴望自己的拳頭打中對方。
「哈!黑面仔,你嫉妒我面紅齒白,用不著耍酷,女人就直接貼過來,在牛津時……」
「對!在牛津時,你因為這小白臉樣,引來弗萊登公爵夫人說要包養你,你不說我還忘了呢!」高祥惡劣地提起往事。
「去你的!」
岳仕左右開弓,再加上一個側踢,順利踢中高祥的腹部。高祥往後倒的同時不忘拉住對方的腳,兩人瞬間倒在地上,彼此視線在空中交會,收回拳頭,不約而同地大笑出聲。
「你這副模樣可比平常好看了千百倍。」兩人異口同聲的取笑對方的狼狽樣。
「好兄弟,鬥得過豐家那隻老狐狸嗎?」岳仕拍拍高祥的肩頭問道。
高祥揮開他的手,「是兄弟的話,就別扯後腿,落井下石。」太清楚他想看戲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