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觸原本粉紅柔潤現在卻失去光澤的朱唇。
「你十七歲那年,在庭園的草坪中,我看見你純淨如天使的睡靨,心中一震,偷偷吻了你。你有這世上最令人心動的嘴唇,又柔又軟又甜,你能想像嗎?我臉紅了,像個偷嘗禁果的少男。」
他回憶起二十九歲時手足無措的呆樣。
他閉上眼,不覺兩眼已紅:「你答應……答應要嫁給我的……」
她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真的太遲了嗎?
不!他不能放棄,一旦放棄,他就全盤皆輸。
時間過得越久,他的心越惶恐。
「我愛你,我愛你啊!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讓你有受傷的機會。」他拇指指腹輕輕地劃過她的五官。「我怎麼會看不清呢?我怎麼會迷惑,我又怎會一再的傷害你呢?自始至終你都是我心裡的那個人啊!」
「你從來沒聽過我唱歌吧!」他苦笑的輕扯嘴角:「因為我……我唱歌很難聽的,可我要唱給你聽——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淒愴
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
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吻著夜來香
啊……我為你歌唱我為你思量
夜來香、夜來香、夜來香……
我會一直唱……一直唱,唱到你醒來,我倔強的、不愛與人接近的、獨一無二的豐郁……豐郁……
我願意陪你上教堂,願意陪你唱聖歌,只要你醒來啊!」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你喜歡小提琴,你喜歡那幅錦織畫,你喜歡的……我全都可以給你。我可以為你吟詩,只要你醒來……」
別丟下他,別丟下他,他可以為了她放棄全世界。
「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啊!你聽到我在叫你嗎……豐郁……我每叫你一聲,心都快裂開了,你知不知道!」
高祥大吼,重重捶著大腿。
「我寧願自己坐在輪椅上,也不要看你躺在病床上,你是我的妻子,應該要有最強的意志力,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他的心好痛!好痛!原來他還有心,那麼強烈的痛楚,是她帶給他的。
「豐郁,你醒來啊……醒來啊!」
他捧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豐郁秀麗端莊的容顏,彷彿第一次發覺她驚人的美貌,愛上她,是在什麼時候?
十年,漫長又短促的十年,這小女人,竟教他心繫魂牽了十年。
「豐郁,不要走……你不會走的,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人的。」他哽咽哀求、懇求。
「你若走了,我一定拆了醫院,拿整間醫院給你陪葬,你知道,我做得到的。」他恐嚇、他威脅。
「你說過的,我是無賴、我耍流氓,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得聽我的,我要你醒來,醒來,誰也不能把你從我手中奪走。你屬於我,屬於我!」
「豐郁!」他撕心裂肺的吶喊,宛如野獸失去伴侶的悲嚎。
而夜還漫長……
「好吵……不要叫了……好難聽……」
幽幽地、若有似無地,但他聽到了,再也沒有什麼聲音比這個更為動聽了。
「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他沙啞的不成聲。
拉起她的手湊在唇邊,印下深深的一吻。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要唱一輩子的歌給你聽。」
豐郁虛弱地一笑,「好爛的誓言。」
***
幾天後,當豐郁漸漸地恢復健康後,開始覺得高祥很煩人。
「第一、永遠不要單獨一個人。」
「第二、你真的很瘦,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抱你?」
「第三、我們得快點舉行婚禮。」
「第四……」
「高祥,你聽我說話。」豐郁試圖想插個話,可是他……
豐郁無可奈何的從背後丟出枕頭,順利砸中喋喋不休的高祥,阻止他的高談闊論。
「高祥,他救了我,是他把我推出車外的,是他把我從鬼門關推回來,是……你哭了,你哭了……」她忽然發現他的臉上有股濕意。
「不要再有下次了,不要再有下次了,你聽到了嗎!?以後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要跟著!」
高祥緊緊抱住她,緊到她受不了,嬌喘連連,無力地想掙脫他。
「你也愛上我了嗎?是這樣的嗎?所以你才會哭了……」她又哭又笑的。
「你聽不懂啊!以後不論去哪……」
「我懂,我知道。」
她拉下他的頭,細細的胳臂圈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獻出今生的承諾。
「不要再偷吻我了……」
尾聲
「又躲在這裡了,壞習慣不改。」
他由背後圈住她的柳腰,跟她一同俯視那觥籌交錯的盛況,這兒的確是好望角,他想。
「你來了。」
「對!我來了。」他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你的頭別老是低低的,看著我。」
她含羞帶怯地對他一笑。
高祥雙眼發亮,精神奕奕的說道:「我今天唱過歌沒有?」
「噢!拜託,不要。」她掙脫他的懷抱,準備他一開口就逃。
「嗯哼……」他清清喉嚨。
「天啊!」她苦笑的摀住耳朵。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淒愴
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
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吻著夜來香
啊……我為你歌唱我為你思量
夜來香夜來香夜來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