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想復仇……」思守幽幽地道:「他只想結束這一切,毀了這一切……」
「你……思守?」白石水泱聽得思守嗓音。「你的聲音的確與四娘相似。」他之前怎會將她誤認為四娘,四娘不會有如此落寞的絕望語氣。
「他的心中什麼也沒有,掠奪不到的,就想毀去。」思守緩緩地道。
「閉嘴!」白石磐稍稍一用力,他懷中的思守立即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白石磐望向自己的親哥哥。「你可以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否則落入我手中,你只會落得與爹一樣的下場。」
「阿知!」白石水泱喚了身後僕人一聲。這個人是他的雙眼,代他看清自己所無法分辨的一切。
「少爺,廳上坐著的,是失蹤的老莊主。」灰衣人如是回答。
「白石磐,你將爹怎麼了?」白石水泱臉色慘白。爹若在場,定會說話,始終沉默的唯一可能,便是無法出聲。
「我在試,用何種毒藥才能達到最大的痛苦,又不會太輕易死去。」白石磐冷淡的言語間,完全找不出一絲對親生父親該有的敬意。他不把他當人,只想折磨他。
「畜牲!」白石水泱神色一黯,長鞭呼嘯而出。
白石磬劍身旋繞,劍勢化軟,困住鞭子。
白石水泱身後僕人一躍而出,直逼白石磐,而後劍鋒一轉,往白石磬手腕落去。
白石磬目光一斜,勁力由劍上竄出,震脫鞭子打向那名僕人,灰衣僕人胸口受襲,吐出鮮血連退數十步,仍站不穩腳。
「阿知,沒事吧?」白石水泱全盲的雙目看不清廳內景象,但從紊亂氣息聽來,他的僕人已受了傷。
「少爺,沒事!」灰衣僕人又再攻向白石磐。
白石磬攬著思守不放,將她深深地護在懷中,一時間,原本放任心死的思守疑惑了。混亂的場景,無論勢白石水泱的鞭子,抑或灰衣人的劍勢,招招皆是由她身旁而過,白石磐不知何時竟小心翼翼,唯恐她受傷。
她迷惑,更震驚。然而想及白石磐每個舉動皆另有用心時,原本死灰復燃的心,又冷了。
「小姐,冒犯了!」灰衣人趁白石磐與白石水泱交鋒當口,趁機拉住思守的手臂,將她扯出白石磐懷裡。
離開了白石磬懷抱,她突然感覺一陣寒冷。白石磬雙手為長鞭糾纏,無法動彈,她回眸望見他的神情,但只見冰冷、只見陰寒。接著,她落入了另一個陌生男子懷裡,一陣完全不同的氣息染上她的身,她有些驚訝看了灰衣人一眼,再回眸,白石磐那雙陰鴛眸裡,翻上怒意。
柔韌有餘的長鞭在白石磬突如其來的勁力下,散成碎屑,白石水泱被擊往柵欄,撞上厚重欄板,口吐鮮血。
「少爺!」灰衣人急忙後退,然而行進間,思守另一手被捉,牽制住灰衣人的行動,灰衣人連忙拉住思守,不讓她再被白石磐擄去。
「好痛!」思守雙臂分受兩股不同勁力所擒,在體內交互衝擊,此種疼猶若分筋錯骨,令她無法忍受,喊了出聲。
白石磬抽了思守頭上髮簪,灌注內力往白石水泱擲去,髮簪銳利直襲白石水泱面門,灰衣人閃了心神,脫口叫道:「少爺小心!」
這時,白石磬一劍揮落,勢如破竹的劍勢凌厲萬分,電光火石間,灰衣人來不及閃躲,抓著思守不放的手臂,活生生被削斷。
「哇啊——」思守慘叫了聲。
殘臂斷落,鮮血飛濺,一陣血噴進了思守眼裡,她驚愕得倒抽一口氣,整個人都傻了。
「發生了什麼事?阿知,你怎麼了?」奮力揮落髮簪,白石水泱臉色驟變。
灰衣人搗著傷臂跪倒在地,臂膀缺口處殷紅的血液汩汩流出,他緊咬著牙,發出淺淺悲鳴。
「他的手讓我斷了。」白石磐揚起冷艷惑人的臉龐,淡淡地說。
「你——」白石水泱憤怒地往白石磬撲去,空手想要與他決一生死。
「你憑什麼以為你鬥得過我?」白石磐雙目眨也不眨,晦黯無光的眸懸著深沉的空寂。
「水……水泱……」突然,原本一直靜坐在椅上的白石覆發出嘶吼聲,他忽可感受愛子命在旦夕,於是拼了命地站起,往白石磬撲來。
白石覆拼了最後一口氣,口中射出細如牛毛的短針,沒人白石磬背脊,縱然如此一來愧列白石家歷代祖先,但他絕對無法容忍愛子之命葬送在這個畜牲手裡。於是一直以來皆末用出的毒針,今日終於用來對付白石磬。
白石磬動也不動,手臂往後一抬,那劍穿透親父早已潰爛的胸膛,頃刻間,奪去他的性命。
他的肩胛感到些微疼痛,明白親爹這口針,十成十足想了斷他的性命。
針上喂有劇毒,見血則發。他清楚知道,然而心底卻沒有半點對死的畏懼。只因他這生,不過是瞿羅山莊裡,骨肉相殘下的笑話,他從來不想生於世上,所以斷了氣,又何妨。
「不要——」思守奮力拉著白石磐的手,要將那劍拔出,但白石磬劍把一鬆,白石覆圓瞠著目面貌猙獰,往後筆直倒地,再也不起。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思守被白石磬拉回懷中。「他是生你的人啊!」
「正因如此,他才該死!」十招之內,白石磬將白石水泱打倒在地,接著一腳踩上哥哥的背脊,冷冷地道:「瞿羅山莊的人,我一個都不會留,一個都不會!」
這性命無用處,更無意義,他留在這人世,只為了誅滅所有親人,讓他們後悔當年沒殘忍些,在他出世時趁早掐死他。
思守凝視著他,凝望那雙不含任何情感,因瞿羅山莊而發狂的眸子。
她的心,驟然疼著。或許,她有疼她的阿爹,更有呵護她的娘親,所以她無法理解白石磬的空無,無法理解他的痛。
她望著他,他也緩緩地回望了她。
「你是我的人。」他以絕對而不容動搖的口吻宣告。「倘若你想走,你所受的痛苦,絕對會比這些人的下場更加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