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有人盜墳!」僕人大喊,不遠處幾名灰衣人立即追來。
「走!」別格喝了一聲,提氣凝神往崖下墜。他雙腳提點崖壁,飛奔如雁,輕盈踩著斷崖而行。
灰衣人隨在別格身後緊追不捨,崖上翟羅山莊燈火通明、鑼聲大響。
「有人盜墳、有人盜墳!」
別格落了地,豪邁的笑聲在山林野壑問爽朗迴盪:「果兒,咱們父女三人,就這麼直接北上返回大漠吧!」
「好!」思果清脆的嗓音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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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轉醒,她頭疼欲裂,耳邊不時傳來妹妹銀鈴般的笑聲,迴盪著,久久不休。
「思……思果兒……」微啟乾渴龜裂的唇,思守困難地掙扎起身。她已離開了瞿羅山莊嗎?是否延陵冀派人救了她?
「爹,姐姐醒了!」思果大叫了聲。
「果兒,爹聽見了!」房裡,有陣沙啞的男子聲響。
她皺著眉,一時間無法會意妹妹語中意思。然而,當一張臉湊近她眼前,她努力地看了個仔細後,卻也張大了嘴,大聲喊了出來:「爹!」
「我的好守兒,你總算醒了。」別格漾著深深笑意,摸了摸她的頭。
「你醒了就好,我們回大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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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思守覺得自己之前的日子宛若南柯一夢,夢醒了,爹來了,妹妹回到她身邊,他們就要踏上返鄉路程。
為躲避瞿羅山莊的人,爹告訴她那日離去時,他們故意大喊要回大漠,好讓瞿羅山莊奴僕往北追去,其實那天他們逆行南下回到江南,在荒廢的相家躲避了好陣子,同時靜待她的醒來。
思守牽著妹妹的手,望了望這座童年曾經生活過的宅子,平靜的心湖不再起漣漪,只有些許感慨。
「也許不回來,娘就不會死,爹也不會與我們分開那麼久了。你說對嗎,思果兒?」她問著妹妹。
思果聳了聳肩,一身翠綠衣裳穿在身上,清澈明亮的眼中沒有絲毫陰鬱,猶如春裡方發嫩芽,無邪而純真。
「你恨過白石磐嗎?」思守問著。
思果還是聳肩。恨或不恨,對她而言並無多大分別。
思守笑了,她忘記妹妹心思從來了無掛礙,愛恨心中過,未曾有塵埃。
攜著妹妹的手,她們走到後山去尋爹。娘的墓前,爹撫著碑,靜靜站著。
別格聽見聲響,回頭看見女兒前來,只道了聲:「走吧,該回家了。」
他們三人相偕離開相府,尋著幼時那條茫茫大道,往廣闊無邊的大漠回頭。
回程,別格講著當年如何遇見妻子,思果津津有味地聽著,思守則忙著整理妹妹一頭亂髮。
「那一年啊,你們的娘從瞿羅山莊出來,遇見了我。她看起來嬌弱,但脾氣可硬了。我整整磨了她半年,她才答應嫁給我,後來隔年生了你姐姐守兒,接著又生了你。」別格擰了一把思果的臉。「我說蒙古部大家孩子都是六七八個這麼養,要她再多生幾個,她卻怎麼也不願。」
他稀鬆平常的語調沒有太多傷痛,是人就得如此,忘了過去傷痛不再緬懷,只留不好的,依持往後日子。
原本整理著妹妹長髮的思守,手裡的木梳突地掉落了地。她震驚萬分,揚眸直視著別格。「我是爹您親生的?」
「你不是我生,是誰生的?」別格覺得莫名其妙,不知思守為何問這奇怪問題。
「但瞿羅山莊中人曾提及娘親離開時身懷六甲,我以為……我以為……」
思守臉色有些白,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那胎兒在她逃離瞿羅山莊途中流掉了,你娘也因那次小產,身子越來越壞。」
思守無血色的容顏,牽起一抹稍嫌苦澀的淺笑。原來她與白石磬並非兄妹,她與那個男人並非血脈相連。她有一種泫然欲泣之感,這些日子,自個兒鑽進去的死胡同,到今日才得雲開月明。
思守輕微顫抖的菱唇緩緩吁出了一口氣。過往一切,早隨春風消逝,再無蹤跡,她如今也得以真真正正將所受傷痛完全放下,不再縈記於心,暗自傷懷了。
「對了,果子,延陵冀是誰?」別格忽爾想起,突然問道。
「啊!」思果叫了聲。那日她聽見阿爹的馬頭琴聲,就由行進中的馬車上跳下,沒向延陵府任何一個人說過,現下恐怕有人開始要發狂找她了。
思守淺淺一笑,而後對父親道:「爹,這些講起來太過複雜……回大漠的路上,守兒慢慢說給您聽吧!」
愛恨消逝了,她回首過往,想及白石磬的容顏,再無怨懟,再無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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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驚醒,冷汗涔流。側耳聽及屋外鑼鼓震天,白石磬顧不得其他,由病楊上強起身,行進間血氣逆湧,暈眩不已,他仍撐著走至屋外。
夜色濃厚瀰漫,桃花塢內卻火光閃閃,僕人見得他來,立即止下了嘈亂,分立兩旁。
花塢內,棺木窄蕩,白石磐望著空了的棺木,神色蒼白。「夫人呢?」
其中一名僕人囁嚅道:「回……回莊主……有……有人盜墓……」
白石磬臉色刷地慘白。「為何無人向我稟告?」
「莊主您傷重昏迷……」
「是誰盜墓?多久前的事?」他再問。
另一名灰衣僕人向前,答道:「一男一女,男的莫約四十旬,女的約十六七歲。那男子曾說要北上返回大漠。只是,屬下一路往北追去,馬不停蹄連奔數日,都未能見到他們的行蹤。」灰衣僕人神色恭敬。
大病一場、方才轉醒的白石磬手握墓上黃土,凝視空蕩棺木,冰冷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神情。
他重傷回莊,昏迷數日,而後小關私自葬下思守,思守埋下土裡甚久,時節近夏,棺木內卻反常乾淨,半點也沒有腐肉惡臭傳出。白石磬腦中思緒漸漸成形,沒有腐掉的屍首,突如其來闖入挖墳盜屍主人,他早該料到,延陵王府任他帶回思守卻沒反擊,事情肯定不會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