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延陵府中住了四位老叟,四叟中有一人便是數十年前享譽江湖的神醫胡不歸。胡不歸的醫術勝過華佗,要製出假死假象,絕非不可能。
猶若震雷擊頂,白石磐站不穩腳,險險倒下。
「為何詐死騙我……」任黃土自手中縫隙落下,白石磬發紅的眼眶裡有著分不清是喜或悲的傷痛。而後他望著滿園桃花,說道:「拿火來!」
灰衣僕人聽命行事,立即尋來火把,呈予白石磐。
白石磬將火把拋入花塢一堆枯枝間,隨後火光緩緩冒出,受熱的桃花蒸出濃郁香氣,花塢裡煙霧瀰漫,火越燒越大,迅速蔓延;白石磬背過身去。
步離了桃塢。
瞿羅山莊埋藏了太多血孽,是這個地方困住了他與思守,令他們痛不欲生。
火,往主屋燒去,白石磬沒有下令,奴僕只得遙遙望著火光,追隨白石磬身後。
「從今以後,再無瞿羅山莊。」他說著,躍下山崖,頭電不回。
她曾經讓他肝腸寸斷,嘗盡此生從未受過的苦果。是緣也好,是孽也罷。既然思守未死,他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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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
水草長得最高的時節,是呼倫貝爾盟「那達慕」節慶開始之日。這個時候呼倫貝爾盟的每個部族都會停下手中事務,前往那達慕會場,共同狂歡慶祝。
此時,延陵冀也尋著思果而來了,別格打量著女婿,延陵冀輕笑以對,一派溫文儒雅,收斂氣勢。
「我現在要去和族人喝酒。」別格接著走出帳幕之外。「你最好跟著來,否則以後就算我認同你,蒙人不認同你也沒用。」
延陵冀對思守點了個頭。「代我照顧思果兒。」隨之,跟上別格腳步。
他們二人走後,氈帳間冷清了下來,思守鬆了口氣,回頭拿起未完成的冬衣繼續縫著。
身旁的思果睡得安穩。她笑了笑,手中的針不慎落錯位置,扎進她指頭之中,她皺起眉,又想起那年織房裡的日子。她的紅花,縫得歪歪斜斜。因她這雙手傷得太深,細碎傷痕滿佈,早已無法同常人般將針拿得穩固。
「哎呀!」繼續縫著,不小心她又紮了自己一針。這回,她索性停了下來,不再繼續。
「冀……」思果睡得迷糊,口中喃喃念著延陵冀的名。
思守莞爾一笑。陷入假死期問,她雖無法動彈,但依稀能感覺外界些微動靜。那些日子,白石磬日夜擁著她,從不鬆開手,總是牢牢貼住她的掌心,不願承認她已死,源源不絕地灌注內力,她在延陵府誤中白石磐一掌所受的傷,也因此痊癒。
白石磐出自真心的話語,那些天裡,總旋繞在她耳際。她覺得似乎是自己錯了,她並不該怪罪白石磐。白石磬與她不同,瞿羅山莊讓他冷血無情。
她知道如何愛人,但他不知,所以她怎能要他與其餘人一般,懂得珍惜、懂得體恤。
是呵,她錯了!自白石磐因她的死而落淚時,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放下了手中冬衣,她掀開簾帳,望著遼闊的大漠天際,無數星光點點,至此,她覺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對了。
回望睡得連連打鼾的妹妹,思守笑了笑。她收拾幾件細軟走出氈帳,挑了匹馬躍上其背,打算回去找白石磬。她突然間好想好想,再見見他的容顏。
馬蹄踏在柔軟地上,寧靜無聲,草原上萬籟俱寂,那達慕盛會過後的夜裡,眾人都累得、醉得醒不過來。
思守趨馬前行,她深思熟慮後,決心回去見白石磬,他與她,糾纏多年,彷彿有條看不見的紅線將他倆緊緊纏系。此生此世分不開,也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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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守駕馬走了幾天,這日,天有些陰,片刻後,落起了雨。大漠的雨通常來得急,她連忙往樹林內走去,尋找可暫時避雨的地方。
忽然,有人踩斷林間殘枝,她聽見聲響,猛然回頭。瞥見樹林中有雙眼,深沉而鬱鬱地,揪住她的視線。
那眼翻覆著太多情感,是傷痛、是喜悅、是哀然、是激動,她無法得知。
沉靜了一段時間,兩人凝視著彼此,都無法開口。直至,林外嚏嚏馬蹄,伴隨著延陵冀與思果的喊聲,才將思守由深沉的情緒當中拉了出來。
「馬在這裡,她肯定在附近。」延陵冀翻身下馬,順勢抱下與他共騎的思果。
「姐姐!」思果才落地,站都沒站穩就往林裡頭衝去。
延陵冀則在後頭緊緊跟著,只是進到林中,卻發現除了思守之外,還有個身著白衣,宛若鬼魅的身影。
「白石莊主,真是湊巧啊!怎麼你也跑到這大漠來了?」延陵冀按著腰際青劍,雙眼盯著白石磐,而後對著思守說:「幸好思果兒一醒來發現守兒不見,立刻就跑來告訴我。」
白石磬並不理會突然來到的兩人,他朝思守走近一步,開口道:「你該明白,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會尋到你。」
思守靜靜聽著白石磬的聲音,夢裡縈繞著的,總是他這低緩的語調,相隔幾月,卻似幾年,她看著白石磬逐漸跨步而來的身形,眼眶逐漸濕潤。
她是愛著他的,一直都是!
他正嘗試往她步步邁進,吃力地走來。
然而,突地劍光一閃,延陵冀拔出腰際青劍,直往白石磐刺來。
延陵冀喝道:「今日就除了你這魔頭,抵償我娘子及守兒這些年來所受的苦痛折磨。」
「不要!」思守出聲欲阻止延陵冀,然而延陵冀並不理會,朝著白石磬便猛攻而去。
白石磐拔劍應對,然而之前幾乎奪去他性命的傷,因這幾個月來的奔波而未曾好轉,他形容憔悴,劍勢了無半點勁力。
延陵冀嘴角噙著笑,加重攻勢,令白石磐節節敗退,而後一劍直指白石磬咽喉,要斷了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