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潮兒——他不覺在內心喃喃低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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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艷陽高掛,即使是身在樹林裡,也躲不過那股來自驕日的炎熱。
埋頭尋找藥草的曉潮忍不住用衣袖揮去額上淋漓的汗水,眼光仍認真地盯視著遍野的草浪,希望這回不會再誤將野草當藥草採回去。
這算是她幸運嗎?殿內的人只要稍稍犯錯,不苟言笑的祭司總會厲聲指責,甚至鞭笞處分;她曾親眼目睹一個奴婢因為一些小過失被鞭打得死去活來。而當她懵懂出錯時,卻平安無事。
也是在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處在男尊女卑的環境;重大的職務總是男子在執行,女子只能擔任一些卑微的工作。
不過,像採藥及伺候祭司等重要的工作原該由男子來執行,竟莫名其妙地落在她身上,這讓她感到自己的地位似乎有點特殊,卻無法理解自己特殊的原因是出在什麼地方。
想到這裡,曉潮不由得歎了口氣,總覺得目前的生活與自己格格不入,好像自己是來自截然不同的環境,但那又是哪裡?她完全沒有答案,只能遵循眼下的生活方式過下去,自己就像牙牙學語的小童萌芽似的適應陌生的環境。
在學習採藥的這些日子來,她總會弄不清好壞而采錯藥草,出乎意料地,嚴肅的祭司竟和顏悅色地指正她的錯誤,沒有一絲責難。
祭司幾乎天天都會帶她上山入林認識不同的藥草,今天因為前來求醫的平民百姓較多,祭司忙得分不開身,便要她自己一人到山林中學習採藥。
好熱!曉潮拔了幾根藥草,扔進籃中,吁了口氣,忍不住扇起寬長的衣袖,捕捉幾絲涼意。
真弄不懂為什麼在這樣的炎日裡,每個人都還能穿得住這樣的袖長擺寬的衣袍,似乎只要是露出手臂大腿就觸犯了天條,特別是女人!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她想不透。
如果這時候能浸泡在清涼的水裡該多好!唉!
忽然,她想起這附近有一條溪,便提起半滿藥籃,歡喜地朝溪邊衝去。
戲個水應該不為過吧!曉潮如此對自己說。
真熱!天子昊揮掉額上的汗水,朝漸走漸近的山林望去。
巡視過海防工事後,整隊護駕人馬在回宮的路上踱著,眼見皇宮在即,天子昊卻無心進皇宮。
「你們先回去吧!」他隨口吩咐侍從,自己則策馬朝山上的樹林奔去。
不知怎麼回事,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感覺皇宮十分空洞。即使是夜夜笙歌,縱酒狂歡,即使時時有妖嬈動人的艷姬雲蘿為伴,卻只徒增心頭的煩悶。
當跨下的駿馬奔進山林之際,一陣樹蔭的涼沁拂過天子昊的心頭。
他矯健地跳下馬,任馬兒閒適低頭吃草,自己卻隨興地朝林內走去,隱約望見遠遠的山頭有幾個黑色的背影。
是祭司幾個負責採藥的隨從!他怔怔地凝視著點綴在遍野綠意中的幾個黑影,不知哪一個是曉潮兒?
曉潮兒……天子昊驟然心動念起了這個名字,不覺看了看左掌痊癒的刀疤,回想著曉潮俯著臉,將嚼爛的藥草吐在他掌心的專注模樣,那臉蛋是如此地嬌嫩可人……
想到這裡,天子昊不禁黯然歎息,只要他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弄不到手;珍貴罕見的火狐在他鍥而不捨的追獵下,還是落在他的掌握之中!惟獨曉潮兒,這個海的女兒!
天子昊對自己苦笑,想他大權在握,縱橫天下,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物,能繫絆他冷傲的心,卻料不到竟會對這個無情無慾的曉潮兒魂牽夢縈……
驀地,一個坐在溪邊的身影驟然映入他散漫的眼簾,令他猛然止住腳步。
曉潮兒!
只見那褪去肅穆黑袍的肌膚在樹蔭下嫩白如玉,浸泡在清溪裡的纖足更是晶瑩剔透,而日曬卻在她臉上留下紅潤的痕跡,在黑亮如緞長髮的襯托下,更如花瓣般嬌艷欲滴。
她真是個無情無慾、空有血肉之軀的小女子嗎?還是她對他的作弄?真無法明白她是如何保有這樣木人石心的態度卻還能如此強烈地誘引他的慾念,讓他對她的渴求幾乎要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曉潮兒!天子昊屏息地看著那只穿著細麻內衫,高提裙擺裸露出的雪潤小腳的倩影,無法移開震撼心神的眼光。在這種充滿無心誘惑的時刻裡,教他如何將她從內心深處拔除?他辦不到!
趁著這附近沒人,脫下密不透風的黑袍和鞋襪,將腳放進清澈的溪水後,曉潮才真正感到一陣涼爽的快意。她隨手撥了撥貼在頸後的長髮,感覺好多了!
望著前面溪水匯流而成的小水潭,她心動地怔想,若不是顧慮到身上麻布內衫濕透會造成不便,她早就跳進水裡暢然悠遊起來。
漫遊在清涼的水中似乎是一種失落的熟悉感!她忍不住用雙手捧起溪水沖灑著汗濕的臉龐,裸露的雙臂,這樣似乎好些,雖然比不上在水裡……
忽然,她感覺到溪的對面似乎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反射性抬頭往前望去,映入眼簾的是那陽光下,用黃金環扣束起,熠熠生輝黑緞似的長髮,尊貴的白色絲袍下壯碩魁梧的身形,那淡漠如星的冷肅眼眸,霎時,她的心驟地墜沉,飛揚的思緒也猛地頓住。
天子昊?!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糟!被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怎麼辦?曉潮完全愣住了,思緒隨即慌亂起來,她……她該轉身逃走嗎?還是……
「你玩水倒玩得很痛快!」海的女兒當然愛水了!天子昊這樣想道,心卻隨著視線所及之處,猛烈顫了顫。
那單薄的麻衫隨著曉潮的潑弄,早已被溪水濕濡了大片;那半透明的布衫貼在曉潮的胸脯上,令屬於女性凹凸有致的線條畢露無遺。
一時間,天子昊感覺似乎回到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怪異的衣裝就如此毫無保留地暴露了她玲瓏窈窕的玉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