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妍並不打算逃跑。
她瞭解雷霆軒失蹤的嚴重性,所以體諒雷霆鈞的確有足夠的理由軟禁她。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讓她明白自己毫無勝算。距離攝影大賽截止收件的日期不遠了,她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與一個保鑣周旋追逐,更不想以身測試雷家的保全系統。
當雲嫂帶她逛完雷家,她天生積極、不愛鑽牛角尖的個性便復活了。
橫豎她是走不了,何不既來之則安之。
拍照嘛,哪裡不能拍?雷家上上下下,主人她是見不著半個,不過光是傭人就夠她捕捉的了。
夏妍拿著不久前雷霆鈞派人送回來的照相機測光、調距。
「康羿,能不能拜託你做出捉住蔣勵陽時的那種神情?」黑衣人的名字不叫黑衣人,而是康羿,這是雲嫂告訴她的。
康羿以哭笑不得的口氣說:「很抱歉!夏小姐,我的職業是保鏢,不是演員。」
話才說完,他和夏妍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妍不忘適時按下快門。
「你笑起來很帥耶,你應該常常笑的!」
她喜歡他對雷霆鈞絕無貳話、忠心耿耿的感覺。他的臉上總是寫滿了對雷霆鈞的敬佩與信服,那不是演出來的,而是發自他的內心。到底要多少錢,才能買到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絕對的服從與效忠?
康羿微笑地不置可否。
夏妍收起相機走向他。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笑。」她替他的裝酷編織理由,「有雷霆鈞這種霸道蠻橫得像條野牛的老闆,換作是我也笑不出來。」尤其當他脾氣一來,一發威時,就彷若野牛抬起前腳揚著銳利的牛角,旁邊的人光是逃命都來不及了。
康羿聞言仰天開懷大笑。
「你是第一個敢說他像條牛的女人。」雷霆鈞會選上她,是因為她這份自然不修飾,不經人工雕琢的真和美吧!
受到他笑聲的鼓勵,夏妍形容得更加起勁。
「他何止像牛,獅豹狼熊的特性他無一不有。世界兇猛野生動物大全,根本就應該把他也列進去,而且還應該列在榜首!」
「順便標明:產地——亞洲台灣。特長——買賣股票。習性——霸道蠻橫,以吃人為樂。」
雷霆鈞富磁性的聲音冷不防地在夏妍身後響起。
「雷先生。」康羿抑止不住笑,強攏著笑咧的嘴,不停抖動著肩膀勉強和他打了聲招呼。
雷霆鈞!他在她身後!他聽到她說的話了?
夏妍倒抽了一口冷氣,好半晌舌尖抵著貝齒,僵在當場。
雷霆鈞與康羿交換了一個眼神。
康羿打趣地看著他,眼底明寫著——你栽定了!
雷霆鈞佯裝不懂的瞪視他一眼。
黃昏的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火藥味,聰明識趣的康羿連忙遠離戰場。
第6章(1)
「怎麼不說話了,你的舌頭呢?」雷霆鈞踱到她面前,「該不會也被野牛吃了吧!」他在意的其實不是她對他的評語,而是她和康羿之間有說有笑的畫面。那種感覺好比千萬隻的螞蟻在體內嚙咬,末稍神經敏感的扎刺麻痛感讓他揮之不去,無處可逃。
夏妍閃躲著他的目光,輕掩眼簾,整個人進入警戒狀態。
夕陽餘暉將她的臉蛋烘托得像顆可口誘人的蜜桃,雷霆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我以為你待在非洲的目的是為動物拍照、鑽研動物習性,沒想到原來你對動物的瞭若指掌是要用來罵人的。」技巧之好還堪稱世界一絕。
夏妍猛然抬起頭。
「你怎麼會知道我待過非洲?」難道他一點也不相信她早上說的話,已經找了人將她徹底調查?
「第一百八十期的『騎鯨少女』 ,二百零二期『與雪豹共枕』 ,阿拉斯加的『郊狼物語』 、『帝王蝶裳』 ,還有最近一期的『去聽太陽鳥唱歌』 。」他行雲流水的述說,宛如唱國歌般流利。
夏妍因他的話而面紅耳赤,整張臉紅得像剛從滾水裡撈起來的蝦子——熟透了!他所提及的每個有關她的主題內容與每張照片陸續清晰浮現在她腦中。
她覺得困窘斃了!長到這麼大,她從沒有像這一刻覺得自己的那些模樣蠢到了極點,她懊惱當時沒能更動人、更完美。
「所以,你早已經知道我是誰?」這個男人,為什麼總有辦法讓她穿著衣服卻覺得赤裸裸的。
「倒也不盡然。」雷霆鈞故弄玄虛,「應該說,昨晚以前我只在雜誌上見過她,昨晚見到你之後才知道你就是她。」
他曾一度以為那是他的錯覺,直到他辨清那對晶瑩清澈、獨一無二的藍眸後,他才確認無誤。
「既然如此,你就該相信我的話,相信我與霆軒的失蹤不可能有關連。」夏妍天真的說。
「這是什麼邏輯?」雷霆鈞輕笑她的單純,「保育人士等於好人,愛護動物就不可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至少……至少不會太離譜。」怎麼他的口氣好似她的思想很可笑、很幼稚。
「是嗎?」雷霆鈞煞是認真地問:「那麼試問剛才是誰在我的屋簷下,用我的相機、拿我開刀當笑料,跟我的保鏢調情?」他愈說語氣愈酸。
「我沒有。」夏妍不甘蒙受不白之冤,「誰教你要他像只土狼似地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只是想幫他拍幾張照片,隨口聊了幾句,根本不是你所謂的調情。」她受不了他把她看成一個隨隨便便的女孩。
雷霆鈞飛濺的醋意雖然微感平息,但仍免不了有些酸味殘餘。
「隨口聊幾句就用了四、五種動物罵人,要是讓雲嫂泡杯咖啡請你坐下來聊,你豈不是要把我從章魚演化成恐龍。」
一聯想到那個畫面,夏妍禁不住噗哧一笑。
她的藍眸盛著西下澄黃的太陽,她羞赧無措的模樣帶有女性誘人的性感,在她的耳邊,有一小撮細發迎風搖曳,像是對他召喚。
雷霆鈞看得癡了,看得夏妍再也笑不出來,不敢正視他眼底的熾熱。和她鬥嘴、聽她解釋的耐心已用盡,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了一天的渴望,他體內屬於紳士的部分悄悄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