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男人被後生晚輩嘲弄,周大富的老臉當然掛不住,他困窘侷促的低吼,「你們到底來我家做什麼?」他試圖轉移話題,挽回一點顏面,卻渾然未覺氣氛一下子陷入沉寂。
「綠兒,你的決定呢?」楊凌築面色凝重的瞥一眼遲疑的殷綠兒,他知道她內心的恨意和善良正在交戰。
殷綠兒絕不願傷害小若那麼孱弱瘦小的孩子,她怎麼能告訴小若吃進的熊掌是她的朋友,是陪伴她成長的動物親人?她又怎麼忍心把小若父親誤殺她的丫環、她的姐妹的事說出來?萬一小若情緒激動,脆弱的心臟絕對禁不起刺激,她何忍將血腥暴力的罪惡加諸在小若那無邪純淨的靈魂上?
小若是無辜的,有罪的是人類的無知、庸醫的誤醫。其實天下間良藥又豈能用活生生的生命來替代?什麼虎鞭、熊掌、鹿茸等等,是為了進補、滿足口欲而抹煞了其他生命的生存權利,這樣值得嗎?即使獲得強健的體魄又於心何安?
「我們回去吧!」殷綠兒搖搖頭,淒惻慘淡的一笑,笑的是人類的無知,笑的是自己的心軟。
「姐姐,你怎麼了?」小若幼小的心靈脆弱而敏感,她覺得一定有什麼事。
「你們到底是何人?」周大富也感覺出不對勁,提高了警戒。
「放心,周老爺,我們無意與你為敵。」楊凌築擁著飲泣的殷綠兒,拍撫她的背。「我是丐幫的楊凌築,若有空不妨來君山,我們再把酒言歡。」至少在小若面前不能毀了小若心目中好父親的完美形象。
「凌築,我們走。」殷綠兒眼眶中蓄滿了淚水,不願別人看見她悲傷的模樣,她埋首在他懷中低語。「我要回去,一刻也不要留下。」
瞬間,楊凌築朝眾人點點頭道別,然後提氣躍上屋頂,消失無影。
「爹,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若隱隱不安的問。
「沒什麼。」周大富牽強一笑,其實,前些日子他就注意到宅子周圍出現許多丐幫弟子的不尋常現象,他早該想到丐幫是為何而來。
他知道他們是為了盜獵的事而來,只是沒想到他們追查得那麼快,第一次熊掌都還沒砍下就被攔截救走;第二次直接砍下熊掌帶回,欲誤傷了一位姑娘家……唉!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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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人總是事後才來後悔?不論事情是對或錯,是為正義、為真理、為權勢名利,或為生存的目的、保護的東西,為什麼沒有人認真的為對方考慮,真切的關心別人的感受,只知道在事後道歉、補救?為什麼事前不能多為別人想一想呢?殷綠兒悲傷的想。
「他來道歉。」寶大娘看著獨坐鏡妝前的殷綠兒道。「我說你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謝謝寶姨。」殷綠兒投入她的懷中放聲大哭。
「你是該好好哭一場,別壓抑自己的情緒,也別再自責了。」寶大娘拍拍她的背,柔聲呢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寶姨,我想去山裡探望小狗的墳。」殷綠兒嗚咽道,「順便去找失蹤的小貓。」自小狗命喪人類之手,小貓便逃竄入深山野嶺,不再在殷家山林出現了,這讓她感到愧疚和遺憾。
若非人類為一己之私而殘殺無辜動物,動物們豈會對人類充滿敵意?即使在人類之中還是有許多善良溫柔的人,但它們一見人類便紛紛走避。可惜,時光不能回到從前,小狗也不會死而復活,一切惡夢還是在她內心刻下傷痕。
她為人類的罪向小狗道歉,為人類的錯而自責。
寶大娘端詳她眼中散發堅決的光芒,看來是阻止不了她,因此只好無奈的點頭道:「你當然可以去,不過,至少等楊少幫主來,你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
殷綠兒聞言始破涕為笑,只是笑中帶著淒楚、悲哀。她自嘲生為人,竟連個朋友的命都救不了。
「還有,」寶大娘輕輕以手絹拭去她的淚,真切的叮嚀,「別再自責了。」這孩子太善良了,發生過錯就把一切的罪往身上攬,以至於鑽牛角尖,會逃避、選擇遺忘也是無可厚非,只是怕她會想不開呀!
想著,寶大娘的內心蒙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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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當楊凌築來到殷宅,立刻與寶大娘私密協商,欲帶殷綠兒到江湖見識面,拓展視野,期盼能化解殷綠兒自責的心結。
「但是你們必須先成親完婚,這是我惟一的條件。」寶大娘堅決的說。要讓綠兒離開她身邊已經很痛苦,如今還要分離東西,說不定大半年甚至數年都不能見面,這教她這做母親的怎放心的下。
楊凌築能體會為人爹娘的苦心,他誠懇的道:「寶大娘,你放心,君山畢竟是我老家,每年我還是會回來一趟。」
「那就好。」寶大娘含笑的點點頭想,有這個人中龍鳳的丐幫少幫主保護照顧,她可以安心的將綠兒托付給他了,此生已無憾。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綠兒在等你,去吧!」
「謝謝寶大娘。」他起身,抱拳一揖。
「該改口了。」寶大娘慈祥的笑著。
「謝謝寶姨,那我和綠兒走了。」說完楊凌築推門而出,迎向他的是殷綠兒那張帶笑的嬌顏。就是她了,此生惟一的愛。
「你跟我寶姨聊些什麼?」她跟在他身後,好奇的探問。
「寶姨說你不乖,要我不理你。」他輕擰了一下她嬌嫩的臉頰。
「我哪有不乖……等等!為什麼你跟我一樣叫寶姨?」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後你的不就是我的?」說著,楊凌築乘機在她微怔而張開的朱唇啄了一下,然後在她回神過來時跳開。
他……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下偷親她!殷綠兒感覺兩頰發燙,低瞟一旁竊笑的奴僕和立於門口的寶大娘那曖昧的眼神,她頓時覺得羞得無地自容,連忙追趕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