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望向他。「對了,你最後給她多少?」
「五十。」他不自然地說。「絕對足夠讓他衣食無虞,讓她把出賣肉體賺來的錢都花在自己身上。但我認為衣衫襤褸只是她的詭計之一,目的在使我變成這齣戲裡的壞蛋。可惜我習慣了反派角色,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每年五十英鎊算是相當慷慨。他多大年紀?」潔絲問。「六、七歲?」
「八歲,但——」
「足以注意到自己的外表了,」她說。「我無法原諒他的母親給他穿得破破爛爛。她又不是沒有錢,應該知道那個年紀的男孩會有什麼感覺。他一定覺得很丟臉,所以才會去招惹喬賽。但就像我剛才說的,她不會考慮到孩子。你告訴我的事,只有使我更加確信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丹恩,我必須請你撇開對她的感覺,認真考慮你的兒子。按照法律,他歸你所有,你可以把他從她身邊帶走。」
「不要。」他壓抑住感覺,但腦袋和麻痺的手臂都開始疼痛。非他所能控制的疼痛使他幾乎無法思考。即使能夠冷靜思考,對於自己的行為,他也提不出令她滿意的解釋。
他不該嘗試解釋,他告訴自己。他永遠無法使她瞭解。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不想理解,也不要她理解,他在面對那張有如自身翻版的小臉時有何感受。
「不要。」他重複。「別再囉嗦了,潔絲。要不是你堅持要來看這場可惡的摔角比賽,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天啊,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好像動一下就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他比個疲倦的手勢。「難怪我頭痛欲裂。不是這件事,就是那件事。女人。到處都是,妻子、聖母、母親、妓女——你們把我煩得要死。」
☆☆☆
這時,方洛朗已經從昂士伍和其他人手中接下處理葛巧蒂的責任,正押著她走進她投宿的旅店。
她不該投宿在得文波特的旅店。她應該留在他兩天前離開的亞敘波頓,她在那裡完全沒有提到丹恩和丹恩的私生子。她只是扭腰擺臀地走進旅店的公共休息室,和一個看似與她相識的男子坐在附近。不久,男子離開,洛朗的同伴各自前去赴約,他發現自己和她共用一張桌子,然後他請她喝酒。之後,他們換地方度過了畢樊世聲稱洛朗迫切需要的幾小時快活時光。
這件事畢樊世是對的,就像其他的許多事,他也沒說錯。
但現在不必畢樊世在場,洛朗也知道葛巧蒂迫切需要的是一頓好打。
幸好她投宿的不是什麼高尚旅店,所以洛朗跟著她上樓時並沒有引起注意。他一關上房門就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你這個滿嘴謊言、鬼鬼祟祟、惹是生非的小賤人!」他破口大罵後突然走開,唯恐自己因盛怒而失手殺了她。他可不願因殺害妓女而被吊死。
「哎喲,」她笑著說。「你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洛朗,我的愛人。」
「不要那樣叫我。我不是你的愛人,蠢貨,你會把我害死。如果丹恩發現我和你在亞敘波頓時曾在一起,他一定會認為那件事是我指使你做的。」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後他會先把我大卸八塊,再拷問我。」他用手指扒過頭髮。「不用奢望他不會發現,因為只要和他有關,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我發誓一定是受了詛咒。兩萬英鎊從手裡溜掉,我甚至不知道它在那裡。現在又遇到這種事。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在那裡出現,也不知道你來了這裡。還有那個孩子——他的私生子。誰會知道他有私生子?但現在拜你之賜,大家都知道了,包括她在內。就算他不殺我,那個婊子也會斃了我。」
巧蒂靠近。「什麼兩萬英鎊,親愛的?」她坐到他的腿上,拉他的手臂摟住她的腰,把他的手放在她豐滿的乳房上。
「別煩我,」他低聲嘀咕。「我沒有那個心情。」
洛朗此刻的心情既陰鬱又絕望。
他債台高築,無從脫困,因為他依賴命運女神,而她就像畢樊世警告的那樣反覆無常。她把一幅價值連城的聖像畫賜給財富多到三輩子用不完的人;她剝奪一個幾乎身無分文的人,使他比身無分文更淒慘;她甚至不能給他一個不會害死他的妓女。
洛朗認為自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曾經擁有的些許常識和自信,在短短幾天內就被一個以別人的痛苦為樂的人無情地摧毀了。
洛朗看不出他的處境其時並沒有表面上看來那樣淒慘,他也看不出來畢樊世就是破壞他心靈平靜的幕後黑手。
被洗腦的洛朗深信,他和丹恩的友誼是麻煩的根源。畢樊世在談到丹恩時曾經引用諺語「和魔鬼喝湯,匙柄要長」。洛朗很快就明白他的湯匙柄太短,無法和丹恩那種人一起喝湯。他的情況就跟崔博迪一樣,跟素有惡魔之稱的丹恩交往,使他們兩個傾家蕩產。
現在洛朗不僅傾家蕩產,還因巧蒂而將有橫死之虞。他需要思考,或逃命。他知道腿上有一個大胸脯女人時,他無法思考也無從逃命。
儘管心裡生氣,他還是不想推開她溫暖又柔軟的豐滿胸脯。她在撫摸他的頭髮,好像他幾分鐘前並未氣得差點殺了她。女人的撫摸很能撫慰人心,即使是厚顏無恥的妓女。
令人安慰的撫觸使得洛朗心軟了。畢竟丹恩也曾經對巧蒂不仁,至少她還有勇氣與他當面對抗。
何況,她長得非常漂亮,在床上非常討人歡喜。洛朗捏捏她的胸脯親吻她。
「好了,瞧你剛才多任性,」她說。「好像我不會照顧你似的。傻孩子!」她弄亂他的頭髮。「他不會有你說的那些想法。我只須放話說,在亞敘波頓方洛朗給我……」她想了想。「曾經給我二十英鎊,叫我不要打擾他的好朋友丹恩侯爵,叫我不要破壞他們的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