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打麻醉時會有點痛,你忍一忍。」說著,他指著她的唇,「張嘴。」
「等一下。」她覺得他現在看起來有種磨刀霍霍的感覺。「我怕痛,所以麻煩你不要太粗魯,或是乘機報仇。」
「你放心,我可是很有醫德的,不可能會有那種小人行徑,不過要是你還是不相信我,你可以向這位可愛的小護士求證。」他的目光仍注視著她,僅以下顎努了努身側。
聽他這麼說,胡馨妮仰高了頭,以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護士。
這時,護士輕咳了聲,並無言語,看起來就像是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完了,護士的表情分明是要她自求多福嘛!嘖,看來她有必要為接下來將任他宰割的可悲狀況哀悼了。
「別緊張,很快就好了。」他將她的臉扶正,笑瞇了眼,「來,把嘴巴張開!」
她閉起眼不敢看他,緩緩地張開了嘴,心跳也急遽地加快。一陣冰冷又酸麻的疼痛感逼她縮起了肩頭,眉頭也緊緊皺起。
騙人!他騙人啦!
說什麼才只有一點痛,根本是痛得要命,不是打在他嘴裡,他當然可以說得那麼不負責任、那麼雲淡風輕。
嗚……疼死了啦!
「真有那麼痛嗎?」他好笑地瞅著她,「誇張。」
他的這聲諷笑令她當下掀起眼簾迎視著他,堅定且無聲地表達心中無限的憤怒。
可惡!要不是現在她正受制於他的麻醉針之下,他以為他能這麼猖狂嗎?胡馨妮忿忿不平地瞪著他。
邱麒瞧見她眼眶裡漸漸起了層水霧,卻還是倔強地瞪著他,剎那間,他不禁有股濃得化不開,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盤踞在心頭,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股莫名又陌生的感覺並不會令他覺得討厭。
幾秒後,麻醉注射完畢,他轉身將針筒擱在鐵盤上,抽了張面紙幫她擦拭從眼角滑落的淚水。
「愛哭鬼。」他淡淡的語氣中沒有任何譏諷的意味。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令她詫異地望向他。
「你怎麼又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又想找我吵架了嗎?」
「你竟然會幫我擦眼淚?」她像是看怪物一般地打量著他,「你的腦袋也被打麻醉了嗎?」
「幫你擦眼淚還要被你損,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自我調侃的笑了笑。
她一點都不覺得他有這麼善良。「你確定你真的是好心?不是因為打針技術不好而愧疚?」
見他沒有說話,只是睇著她,讓她不禁有些緊張。
呃,她不知道他眼中的光芒是何涵義,也無法明白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畢竟口罩遮去了他整張臉的三分之二,遂她僅能從他的眼神猜測他的情緒。
「你不說話是因為默認了嗎?」
他搖搖頭,「你最好趁現在多說一點廢話,因為待會兒你就沒辦法再口齒清晰地說話了。」
「你才是在說廢話。」真是的,她當然知道等一下藥效就會發作,等藥效發作,她的左半邊臉頰就會毫無知覺,接下來他這位自稱有醫德的牙醫就會對她動刀,她自然無法說話清晰。
沒有再與她針鋒相對,邱麒僅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先躺一會兒吧。」語畢,他拿著針筒站起身,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原以為他會再尖酸刻薄地反諷她,可是他竟然沒有,還好聲好氣地要她躺著,這麼反常的態度,真的很怪,非常怪。胡馨妮實在不能理解他突然改變的態度,到底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總覺得打從踏進這間診所後,不管是被激怒也好,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也好,她的情緒一再被他牽著走,她從來不曾因為別人刻意與她作對而有所起伏的情緒,竟頭一次被他擾得亂七八糟,而他卻絲毫沒有任何影響,還是那麼地依然故我,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有些不平衡地長歎一聲,不想再想他的事,不過就這麼躺著真的很無聊,遂她忍不住打量著週遭。
當她看到右前方的架上擺著幾個金屬器具,好奇地坐正身子湊近一看,這一看差點沒嚇得奪門而出。
鉗子?
雖然她不確定這些工具的專有名詞是什麼,不過……瞪著正前方那一把看起來跟鉗子的外型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覺得頭皮發麻。
他不會想用這個恐怖的東西像拔鐵釘一般,將她的牙齒給連根拔起吧?
這太不人道了吧?她是人,不是機器人,他瘋了嗎?
她的幻想就這麼持續了約莫十分鐘,他才再度出現在她的視線內,俯著身子觀察她牙齦及兩頰的麻醉程度。
「很好,已經可以了。」他挑高雙眉,目光含笑地對她點點頭,開始動手準備為她拔牙。
說真的,她現在快哭出來了,不過礙於自尊,也不想再製造機會讓他嘲笑自己,所以她努力將不斷膨脹的恐懼吞下肚,但在見到他拿著一把細長的利刃往她靠近時,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等一下,你現在拿刀子幹嘛?」她的話就像嘴裡含了顆鹵蛋一樣,含糊不清,一點魄力也沒有。
「劃開你的牙齦,不然還能幹嘛?」邱麒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說她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會很痛嗎?」她害怕地瞪著刀子。
「打了麻醉還會痛的話,我也沒轍,好了,嘴巴張開,不要再說話了。」
她蹙著眉張著嘴,等著他拿著刀子在她智齒旁的牙齦劃下一刀。
當刀子被放在一旁,他在拿另一樣工具時,她終於可以肯定,剛剛自己的臆測沒錯,他的確會用那個恐怖的工具將她的牙齒拔起來。
「唔……」她正想說話時,他就已經將冰冷的器具往她嘴裡探進,害得她只能皺起臉。
她的掙扎當下令他停下了拔牙工程,「又怎麼了?」
「變態!」她的眼中帶著譴責。
她張著嘴,咬字非常不清楚,不過邱麒還是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我哪裡變態了?」
「哼!」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