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藝術家和眾人寒暄的關傳雍是那麼的英挺帥氣,派翠西亞擎著一杯香檳,維持一定的距離,在不遠處追逐著他的神采。
可弔詭的是,明明有四位藝術家同時參與這個展覽,為什麼現場只來了三位?還有一位藝術家呢?她忍不住梭巡著現場,卻始終沒有看到那謎樣的第四位。
突然,她意識到,出租情人的合約期限就要終了,她心想,自己是絕對不會忘記這段瑰麗記憶的,因為那是同時有她,也有關傳雍的義大利。
離開人群的聚談,她逐一欣賞著每一幅作品,窺看著東方傳統融合西方現代之後,藝術家們所迸發的新生,除了讚歎外,她實在不知道她還能用什麼方法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
她佇立在一幅寫滿了「家」字的書法作品前,不同形式的字體,扭轉各個角度的姿態,那一筆一畫彷彿都在刻鏤著真實世界裡的每一個家庭,同樣是家,卻因應著人的差異,而有著回然不同的存在形式。
真實世界和作品裡千奇百怪姿態的「家」字兩相呼應,看似直接卻又隱晦的表達手法,把派翠西亞的心徹底的折服了,讓她久久無法回神。
她念著作品下的署名,「Mrs.關葉?」一股疑惑漫上心頭,「參展的藝術家,好像就是獨獨不見這位Mrs.關葉。」她自言自語起來。
忽地,一隻大膽的手從她身後橫過她的腰際,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個狂妄之徒是誰。
「可以這樣嗎?」她帶著笑意問。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喔,有人自大嘍!」
「是嗎?誰、是誰?是誰敢在派翠西亞面前自大?」
「關傳雍,你真是的。」她狠狠的拍開了他的手。
「在看什麼?」
「你瞧,乍看平凡的作品,卻蘊含著藝術家所賦予的意涵,讓這些尋常字看起來都變得不尋常了。」
「妳喜歡?」
「嗯,」她十分肯定的點點頭,「對了,為什麼獨獨不見這位Mrs.關葉?」她回頭望著他問。
「她是個行事極為低調的婦人,從來就不喜歡暴露在這樣的場合下,她喜歡躲在她的小屋裡創作,可卻不願踏入所謂的藝術界,讓眾人對她頂禮膜拜。」
「關葉?是她的姓嗎?跟一般的姓氏不太一樣。」
「嗯,沒錯。」
「可惜她不愛這種場合,要不,我真想見見她。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有這種在平凡中見真章的智慧。」
「她一定會知道妳對她的欣賞的。」關傳雍保證。
「你會幫我轉達嗎?」
「好啊,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想不想跟我一起從這裡逃走?」
「逃走?!」派翠西亞旋過身,瞠目結舌的望著提議的他。
「是啊,逃走,在眾目睽睽之下喔!」
「不行!你身為策展人,怎麼可以在這麼重要的時候逃走?我才……」
不等她說完話,關傳雍直接把兩人手中的香檳往地上一擱,旋即拉起她的手,飛也似的穿梭在酒會現場,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張揚的一路跑了出去。
第九章
他們碰撞了幾個賓客,還把他們手中的香檳灑在他們整潔的西服上,然而關傳雍卻沒有停下速度的打算,五指緊扣著派翠西亞的,帶領她往大門口的方向奔去。
直到他們徹底遠離了亞奎拉美術館的範圍,兩個人才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
派翠西亞笑著罵,「你這玩世不恭的傢伙,你完了!義大利的藝術界不會有你立足的地方了。」掄起拳頭,她不住的搥打他的肩膀。
「如何,很刺激吧?」他們笑成一團。
「是啊,可是我快喘死了--」穿著高跟鞋狂奔,天啊!她真是瘋了。
「哈哈……」關傳雍忍不住抱著她,在這無人的境地放肆的旋轉。
「接下來呢?」暈頭轉向的她問道。
「去羅馬!」
「啥?羅馬!現在?」這人瘋了,他怎麼會突然想要去羅馬?
「對。」他堅定的答。
關傳雍揚手一揮,寂靜昏暗的夜裡一輛車子的大燈突然亮起,隨即朝他們緩緩駛來,車子在兩人面前分毫不差的停下,來人將駕駛座交給他後,默默的離去。
「上車!」
還沒來得及繫好安全帶,車子已經奔馳在黑幕之中。
望著他專注的神情,派翠西亞除了心折,好像也只有心折。
「為什麼突然想要夜遊羅馬?」
「昨天,我問了一同工作的助理娥蘇拉一個問題,我問她,晚上情人們最適合去什麼地方?那個地方絕對要浪漫,絕對要炫麗奪目,她毫不遲疑的告訴我羅馬這個答案。」
「假公濟私。」
「不,那只是閒話家常。」
按下按鈕,車頂在行進中迅速收攏,夜空在他們頭頂展開,仰頭一看,星光燦爛,派翠西亞胸口漲著滿滿的感動。
她不知道羅馬的夜晚是不是真如關傳雍所說的浪漫炫麗,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身邊,他總會讓人體驗到無所不在的浪漫。
突然,他從黑亮的西裝口袋裡掏出食物,「喏,偷渡的三明治,那種文謅謅的拘謹酒會,注定是要餓肚子的。」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她接過三明治開心的餵了他一口,自己也嘗了一口,跟在他身邊,她覺得自己忍不住都要放肆起來。
車子進入羅馬市區,燈光點綴著古跡般的建築,維內多街、巴貝裡尼廣場、人魚海神噴泉、維克多艾曼紐紀念堂、羅馬競技場、梵蒂崗、聖彼得廣場、拉渥那廣場、許願池……
車速牽引起颯爽晚風,派翠西亞的褐髮在羅馬的星空下飛揚,停在這一刻好不好?她貪心的仰問上天,她想要留住這個美麗的夜晚,想要留住身旁這個莫名其妙闖入她生命的男人,想要留住這甜蜜的時光,想要留住……
然而夜消逝得太快,黎明又來得太早,晨曦下,他們回到下榻的飯店,或許,她該饜足了。
電梯裡,「那是我母親。」關傳雍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