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飛香何曾被這麼多陌生男子包圍過,加上那兩個男孩子又直勾勾的盯著她瞧,真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或許是有些怕生,她向丈夫的方向靠緊了一些,但仍提起勇氣向大家打招呼。
「你們好。」
「少……少奶奶好!」小丁、小四也忙不迭地回答。
「好了你們,別淨呆愣著,少爺的行李還不快去取出來?」
「是、是……」
佟曉生笑看著他們跑開,這才牽著阮飛香的手往大廳裡走去。
「他們都是些粗人,不過心地都很好,你別見怪。」
「嗯。」對此,她只是笑。
他大概不曉得吧?只要他在她的身邊,就能給她力量。
他說的話,儘管只是輕描淡寫,但就是有著絕對的公信力,教她信服不已。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能夠在短短的幾天裡,對他依賴到這種程度,是她太軟弱,還是佟曉生太堅強?!
不明白……
「對了。」佟曉生的聲音突然傳進她耳中。「這些日子我要處理些公事,可能會有冷落你的地方,希望你別在意。」
「公事為重,我明白。」
「那……待會兒就讓小丁帶你去房裡休息。」佟曉生一語發落,蘇貴就拿著一疊簿於和文件進來,佟曉生見狀,笑道:「怎麼,連讓我坐著喘口氣兒的時間都沒有?」
「少爺別說笑了,要不是十萬火急,我哪敢煩您啊!」蘇貴苦笑著,將資料放到佟曉生面前,佟曉生對飛香報以祈諒的一笑之後,便埋頭鑽人了那帳簿和文件堆裡。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不苟言笑的模樣,哪裡還是多年前那個只將風花雪月系縈心懷的書生呢?
他變了,變得沉穩、變得世故、變得更加有力量,但面對她時所給的,卻還是一顆赤誠無礙的心……
多麼難得?她又何德何能?
佟曉生絲毫沒有覺察到阮飛香熱烈的注視,逕自與蘇貴細細討論著織工出走的問題,阮飛香見他們一時半刻尚沒有結束的樣子,於是緩緩起身,準備到外頭看一看、走一走,透口氣。然而才輕移蓮步到門口,後頭就傳來佟曉生的聲音。
「飛香,你去哪兒?」
阮飛香回頭,有些錯愕。
他不是根本沒在注意她嗎?
「我……到外頭散個步。」她有些尷尬地說。
「這樣嗎?蘇貴,叫小丁來。」佟曉生這時才想起自己壓根兒忘了把小丁找來。
「不不……我自己去就行了。」阮飛香道。「你們忙,我只是隨意走走,待會兒就回來。」
「那可不成,這兒你畢竟頂陌生的,還是讓小丁帶路吧。」
不一會兒,蘇貴便帶著小丁回來了,佟曉生吩咐道:「小丁,你帶著少奶奶四處逛一逛去,如果她累了,就領著她回房休息,再來回報我,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有機會親近少奶奶,小丁這下可高興了,連忙對著阮飛香道:「少奶奶請。」
阮飛香沒辦法,只得跟著走出去了,佟曉生望著她的背影離去,猶自怔忡,直到蘇貴喚他。
「少爺、少爺!」
「噢……』』佟曉生這才回過神來,咳了兩聲。「剛才說到哪兒去了?」
蘇貴好笑的望著少爺,看來他一顆心早飛往這新進門的夫人身上去了,想起自己當年成親時的歡喜無限,他也不禁真心地為主子感到無比的快樂。
*** *** ***
儘管這府邸算是佟曉生的客居之地,腹地不算太大,跟蘇州的巨宅比起來更顯小兒科,然而它的內苑風光卻也並不含糊,亭台水榭一應俱全,徹底展現了一種袖珍的精緻美感,阮飛香第一次到這裡,眼底處處透著新奇。
小丁領著阮飛香走到一處迴廊停下來,指著外頭說。
「少奶奶請看,迴廊外頭就是水池,您可以坐在這兒餵魚兒,它們可貪吃了呢!還有還有,這兒有飼料。」他一邊說,一邊從石廊下的隱密處摸出一個瓦罐,打開以後掏了一點出來,放在帕子裡,小心翼翼地遞上前去。
阮飛香覺得有趣,於是順手接過來餵著,小丁見她開心的模樣,也覺得很得意,更有意要討她開心,便道:「少奶奶要是在杭州待兩天,肯定會愛上這裡的,咱們少爺也常說,這裡比蘇州可是一點都不差呢!」
阮飛香笑了笑,只覺這孩子率直得可愛,便鼓起勇氣交談。
「少爺對你們好嗎?」
「好,當然好!那有什麼話說的,少爺對咱們一向都很好,別說逢年過節的打賞了,就連平日裡,咱們這些底下人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少爺也都是知道的,誰的爹娘過生日,他都還會給咱們添點做壽的零碎銀子。其實那些錢,我們根本就捨不得花,窮人家嘛!能多攢點就攢點,少爺對咱們底下人特別體諒,我們這兒沒有人不感激他的。」
「這樣啊……」想是他從前苦怕了吧?將心比心,對著這些人才這麼的知冷著熱、無微不至,阮飛香心中流過一陣溫暖,只覺自個兒果然沒看錯人……
佟曉生從不以自己的過去為恥,對人事物都存著寬容的心思,更以自己的經驗為鑒,在有成就的時候扶別人一把,儘管在娶她進門時用了一點小手段,在她看來卻是沒有惡意、不存報復心的,甚至只是想要為她製造一份驚喜的小惡作劇罷了……
他的一切都是如此良善完好,怎教她不愛?
「少奶奶,您也累了吧?要不要我帶您去休息一會兒?」小丁問道。
阮飛香卻只是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坐一下。」
「噢……噢……」小丁愣愣的點了點頭,竟是差點看癡了。「那……那好,我待會兒再來接您?」
「麻煩你了。」阮飛香仍是笑。
小丁看著她,都快不曉得自己身在何方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美……這麼有氣質的人啊!跟少爺站在一塊兒,簡直就像神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