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愣了一下,直覺搖頭。「沒……沒有啊。」
佟曉生臉色一黯。
罷了、罷了……
剃頭擔子一頭熱,從來只有他一個人在唱他的獨角戲,阮家每個人都是視若無睹。
就因他身無分文。
「佟某明白了,明天,我就離開阮家。」
「佟少爺,您要走?」春雨驚愕地問。那小姐怎麼辦?
雖說這一個月來小姐不曾在口頭上提到過「佟曉生」三個字,但身為和她從小一塊長大的丫鬟,春雨最明白,小姐早把佟曉生留上了心,瞧她不時的發呆出神,問她為什麼也不說,春雨就知道事有蹊蹺,不料就在這當口,佟曉生竟要離開,這……這可怎麼是好!
「佟少爺,您就這麼走了?」春雨一時情急,竟亂了套,慌忙地拉住佟曉生衣袖。
佟曉生卻是一陣苦笑。
「時不我予,我又能如何?」
「您別跟春雨拽文兒,我聽不懂。」春雨臉色頗著急。
佟曉生卻再無探究的心思了。
「春雨姑娘,多謝你多日來的關照,佟某去了。」佟曉生輕輕扯開春雨的手,轉身離開。
只見春雨這廂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夫人的囑咐,再想到小姐那成日魂不守舍的表情,最後一跺腳。
哎,不管了,她的主子是小姐,可不是夫人吶!
「他要走了!」阮飛香乍聞此訊,只是夢囈似的應了一聲。
「小姐……」春雨皺著眉。「您這是怎麼了,倒說句話啊!」
阮飛香聞言,抬起頭來輕歎了一口氣。「我能怎麼樣?」
「啊?」
「家裡是娘在作主,難道你要我為了順遂自己的心願,辜負娘的期望嗎!」想到母親,阮飛香不忍的搖搖頭。「再說……我與他,也只是一面之緣罷了……那又能代表什麼?」
「您心底根本不是這樣想的。」春雨埋怨道:「若不能代表什麼,怎麼從那晚起,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您別瞞春雨,我知道您還曾一個人偷偷跑到暖花塢去偷瞧他。」
被她一語道破心底事,阮飛香不由得羞紅了臉。
「你怎麼……」
「小姐,您向夫人求求情吧!啊!」春雨問道。
阮飛香櫻唇微咬。「我……我說不出口。」女子合該矜持,不是嗎?她雖然還是愛玩、跳脫的飛揚年紀,然而天性之中,屬於少女的那份溫柔嬌羞、對愛情的那份懵懂憧憬,在在讓她裹足不前。
問她喜歡佟曉生嗎!說喜歡似乎太嚴重,但她就是覺得,心底有某一部分被他牽引著,非常細膩而微小的一部分,似相思又不是相思,但她總是時常想起那個落寞孤寂的人。
「那就讓他這麼去了!」
春雨的話微微撩撥著阮飛香的心弦。
那就讓他這麼去了!
去了,就再也見不到,不是一時半刻,而是永遠的失落。
就這麼去了?
「小姐,不是春雨多嘴,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啊!」
「別說了。」阮飛香驀然起身,旋入內房。「你幫我盛碗蓮子羹來吧,我有些渴了。」她語氣平淡、不見生氣地道。
春雨見狀,只得住口。「這就去。」
聽到春雨離去的腳步聲後,阮飛香倚在窗邊,鬱鬱的眉角,仍鎖著化散不開的輕愁。春光明媚如許,從前在此時她最是歡樂,為何現在,她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 *** ***
晚間,胡氏剛入家門,李大就上來報告。
「夫人,佟少爺要找您呢!」
胡氏眉頭緊皺。「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我累得緊。」
「這可不成啊!」李大聞言,忙在胡氏耳旁了幾句,胡氏面色一整。
「唷?這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李大篤定地回答。「下午時佟公子親口對小人說的,他說他想離開了,想親自稟報夫人一聲。」
「哼……」胡氏嘴角泛出得意的冷笑。「快去準備好酒好菜,我要親自為佟少爺送行。」
「是。」李大抖擻的回答。
那廂胡氏與李大正在發落酒宴之事,這廂正要前往大廳的佟曉生,卻和剛從後門偷溜回來的阮光宗碰了頭,還差點撞在一塊兒。佟曉生一把扶住鬼鬼祟祟、左右張望以至於沒看清楚路的阮光宗。
「您好走。」
阮光宗正要罵人,仔細一瞧清來人後,突然嘿嘿一笑。
「我道是誰這麼文縐縐的,原來是你啊!」
「是我。」佟曉生平靜的看著他。
阮光宗他那沒有情緒的雙眼看得心裡不自在,又想起方才在外頭欠下的一筆賭債,一股窩囊氣正不知往哪出,見著佟曉生這模樣,更是不爽到極點,於是決定給他來個下馬威,讓他難看難看。
「我說這個佟世兄、佟老大啊!」阮光宗一邊說話,一邊拍拍衣裳,裝模作樣的在護欄旁坐了下來。「你在我們阮家,住了也不少日子了吧!」
「是的,多虧世伯母盛情。」
「你甭客氣,這樣可教我說不出難聽話來。」阮光宗伸手阻止佟曉生的話,道:「我啊,是勸你,別淨想著癩蝦蟆吃天鵝肉啦!你也知道,我這妹子啊,是花作肌膚、雪作腸骨,我老娘是疼她如命,你要真想娶她為妻,沒點家底是不行的。」
佟曉生聞言一顆心不由得往下沉,但他表面上仍不動聲色。「世兄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了?」
阮光宗白了他一眼。「愛聽不聽隨你,你可趁早別打咱家妹子主意,不過……」他腦筋一轉,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要是我幫你打點打點,也許我娘還會稍微認真考慮一下……」
瞧他一副不怎麼正派的表情,佟曉生其實並不真的相信他,但口頭上仍是有禮貌地問了一句。
「有什麼好辦法嗎!」
「這……」阮光宗忽地起身,湊到佟曉生身邊,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在他面前互相搓揉了幾下。「就是需要一點這個。」
「錢!」佟曉生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