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葉在心中暗叫,世子王兄呀,你的餌似乎釣到你想要的魚了。
「認識啊,她可是樓蘭城數一數二的才女,不但氣質出眾,而且……」
「我跟她,誰比較溫柔端莊?」霞女打斷米葉的話,急急地問出令她困擾已久的問題。
米葉睜著水靈靈的明眸,笑出聲來了。
「怎麼比呀?這太難了!」米葉推托道。她可不敢說出真正的答案。
「難道她真的跟我一樣好看?」霞女皺著眉頭省思。
「你們是不一樣的人,她是個完完全全的女人,而你卻從頭到腳都像個男的,教我如何評斷?」米葉不得不說真話了,即使真話有時挺傷人的。
「是嗎?」霞女像只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霞女,如果你願意把自己變回女人的話,我想你一定勝過她。」米葉遵照王兄的指示引蛇入甕。
「我早已經變回女人了呀,你不是叫我霞女了嗎?」她以為把名字換回來就成了。
米葉被她天真無邪的神情給逗得發笑。「那還不夠,你必須穿上女人的衣服才算數,像我這樣呀!」
霞女面有難色,望著公主一身絲質襲地服飾,不禁皺著鼻道:「什麼呀!得穿那麼薄的衣服喔,我怕會著涼生病呢,而且披披掛掛的又長得可以掃地,爬樹時多不方便啊!」她雙手環胸而抱,認真地思考著換上那套她從沒穿過的女人裝。
「我經常見到孟節公王的女兒著一縷絲衫,輕柔飄然,端坐在湖心的涼亭裡,捻彈一曲琵琶,音樂隨著水波震盪,啊,多飄逸多有氣質啊!樓蘭城裡不知有多少男人傾心於她呢!」
霞女聽得目瞪口呆,表情木然,完全不懂番人的番興趣,哪有談談枇杷就叫有氣質?那麼如果再說說柳丁、唱唱木瓜,是不是就能長出更多叫氣質的東西來呢?真是番理一堆。
米葉見狀,回頭對霞女說:「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恐怕太難了,還是算了吧!」她會不會形容得太過火了,反而嚇著了霞女呀?
比賽都還沒開始就先言敗,這般沒出息的事,她霞女絕對抵死不從。
但見一張原本清麗靈秀的細緻五官,全糾結在一塊兒。「我不會輸給她的,要比談枇杷是不?簡單!從現在起,我一切都聽你的。」霞女抬頭挺胸,一副壯士斷腕的決絕模樣。
反正霞女是豁出去,她可不能在緊要關頭打退堂鼓,白白把個王妃的寶座拱手讓人。當王妃那!地位多崇高呀,她和爹便可過過好日子了,何況一想到賽夏摟著孟節公王的女兒,她就氣得頭皮發麻,管它什麼水果,要談要吃她是來者不拒,就絕對不讓賽夏稱心如意去娶那個什麼公的女兒!
第十章
微風輕拂的向晚,吹縐了一湖春水,水紋一波接一波,像在競賽似地追逐。
坐落在湖心的涼亭裡,一把琵琶,四個女子,其中一名端坐在琵琶之前,細瘦的身影,長髮盈肩,一縷輕柔絲衫,飄逸動人。然而,在晚風吹襲下,一雙凍結在琵琶弦上的小手,卻顯得蕭瑟而無措。
「原來樓蘭的枇杷和中原的枇杷長相差這麼多啊!」霞女盯著狹長的樂器,敲兩下硬邦邦的木質部分,她才明瞭那東西真的不能吃,莫怪番女要拿來「談」了。
米葉掩嘴輕笑,她被霞女自然流露出來的那股如孩童般的天真所感動,想到先前不識她時,誤以為她是男子的可笑情景,真是糊塗。
站在米葉身旁的兩位隨侍丫發,乍見霞女一身正宗的女人妝扮時,驚呼不已。「真不敢相信,她就是昨夜硬闖寢宮的魯男子!」她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仔細點,雖說是雲泥之別,但撇去衣裝外,霞女那粗裡粗氣的舉止不是她又會是誰!
「霞姑娘,若不是昨夜見你在前,依你現在的模樣,咱們可真會以為你是孟節公王的女兒呢!」
其中一名丫蓑忍不住上前對霞女說出心中的感覺,另一名則在一旁頻頻點頭,以示同感。
霞女粲然而笑。「真的嗎?那都得感謝米葉!」她回眸對米葉展開孩稚般的笑容,米葉也報以微笑。其實她只是按照世子王兄的計謀行事而已,沒想到王兄竟然料事如神,連霞女的心意也能猜透,真教米葉佩服。
此時,霞女的笑容戛然而止,望琴興歎,瞧那幾條橫互在琵琶上端拉得緊緊的長弦,她實在不知該從何談起?
「米葉,老實說我只吃過枇杷,沒談過枇杷呢!你們番國的番枇杷長相的確是怪了點!」她自以為是地「談」起枇杷來了。
「是嗎?」米葉一臉納悶,為避免傷了霞女的自尊心,隨即安撫道:「別急,我會教你如何彈它。」王兄之命難違,她可是身負重任,得把姑娘家該會的事一件一件地教會霞女呢!
「我們不是已經在『談』了嗎?」難道她還談得不夠深入?
米葉愣了半晌,先是不懂霞女所言之意,繼而腦子一轉,大笑起來,又覺態度不雅,有失公主之風,旋又緊抿住雙唇。
「我說的是『彈』——」她的食指在琴弦上挑了一下,琴箱內傳出悅耳之聲。「不是『談』!」也再指指自己的嘴巴,實在忍不住便又笑開了。
霞女滿頭滿臉發紅髮熱。「哦!」那細細的回聲,像蚊子在耳邊低吟徘徊。她轉頭向著那具用彈的枇杷,試圖舉指輕撫其中的一條弦,那緊繃的線,像要斷了似的,她急忙又縮回手,心中暗叫,看來這般有氣質的事可粗魯不得,不像爬樹捉野味那麼容易學會,她現在可有點後悔自己大話說得太早了!
突地,兩旁的丫環發聲行禮。「見過世子,宋學士!」
就在他們彼此行禮之際,背向著眾人的霞女原本停放在琴弦的兩隻手突然抖得厲害,連心口都怦怦亂跳,像要撞出懷裡似的。
老邁的宋學士,雖長年居住在樓蘭,但衣著仍以漢服為主,當年他是為了遠離朝廷亂事,才避居樓蘭的,但一顆心仍懸念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