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嚴風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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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我知道,可我沒打算讓你生。」

  她多希望這只是個噩夢,但嚴令風的話卻像針刺般,一字一句地扎進她的心窩。她真的好想好想要他的孩子,讓她抱在懷裡好好的疼著,如果有了孩子,他也會更溫柔的待她吧?到時,他們就可以像真正的一家人……可是他說他不要孩子……

  「為什麼?」淚水流了下來,她想起聽人說過,夫妻間做了那檔子事,很自然就會懷孕生子。這麼說,現在她的肚子裡可能已經有了孩子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打算怎麼辦?

  打掉他嗎?

  想到這裡,莊月屏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扯了一下似的,痛得她全身無力。

  「不為什麼。」他放開手,凝視著她慘白的面容,再白癡也看得出來她多想要他們的孩子,「有宇兒和儀兒讓你疼就夠了。」他決定仁慈的放過那兩個小孤兒,算是無法滿足她生兒育女的慾望的補償。

  但莊月屏衝口而出,「不,不夠的,我要我們的孩子,我跟你的。」

  嚴令風心裡掠過一絲痛楚,但他很快的拋開,「辦不到。」

  這才是報復她最重、最狠的方法,她淚水滿腮,顫抖的問:「如果我已經懷孕了呢?你打算怎麼辦?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子嗎?」

  他皺眉,決定長痛不如短痛,讓她認清事實,趁早死了心比較好,「沒錯。」

  她搖搖晃晃的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他是這麼絕情的男人,他恨她、折磨她也就算了,畢竟是她先對不起他,但他居然連無辜的孩子也不放過……

  「你真的是沒心沒肺的人。」她控訴著,突然惱恨起自己的苦命,為什麼匹配這樣無情的男子為妻?如果是大表哥、二表哥的話,一切將會不同,她會擁有自己的孩子,會受到大家的尊重。「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但隨即發覺自己的失言。

  嚴令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別忘了,當初叫他們上山捉野馬的人就是你,是你送他們走上死路的。」也因為如此,他這個么兒才能大權在握,控制整個雷風堡。

  這幾句話引發了莊月屏痛苦的回憶。沒錯,一切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惹來的,但她不願意想起,也不願意承認,只能消極地摀住耳朵大叫:「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

  他的確沒再說了,只是轉過身大步離開,任她的心一滴滴的淌血,愈來愈空虛。

  有客自遠方來,主人卻不欲樂乎。

  嚴令風看著面前這一對「郎才女貌」的夫妻,很難想像他們是「御前一品帶刀侍衛」,為了要完成皇上交付的秘密任務,已經在江湖上晃蕩了五年有餘。那可真是一段不算長的歲月,那麼久了還沒完成任務,這對夫妻的辦事能力可想而知。雖然心裡很是輕蔑,但他又不好表示出來。

  依照慣例,政治上的貴客,府州的顯要人物有義務負責招待,所以他也只好開口問道:「兩位如果不嫌棄,就請在寒舍暫住,讓我略盡地主之誼。」雖然嘴裡客套的邀請著,不過他還是希望他們拒絕,據說這位夫人是那位少年大夫風遠揚的親戚,光是因為這層關係,便足以構成他厭惡他們的理由。

  偏偏那位叫張勁的丈夫不識抬舉,拱手感謝的說:「多謝嚴堡主盛情相邀,我若不從,豈不是罪過大了?」

  嚴令風暗自咬牙。算了,反正多兩個人吃飯也不會把雷風堡吃垮,他何必在乎?

  「那就請先到我為兩位準備的上房歇息吧!」

  沒想到風遠揚竟然跳起來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自然是一間房。」夫妻分房豈不是奇怪?

  但冒失的風遠揚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大叫:「不可以!他們不能同睡一張床,日月要跟我一起睡!」

  這是什麼論調?蔣日月可是人家的妻子,怎麼可能跟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共睡一床,這不是擺明了想要偷奸?

  嚴令風為堡裡有這麼一個不知羞恥的食客感到羞愧,「放肆!風遠揚,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他警告道。

  但風遠揚不但沒有搭理他,反而又嚇死人不償命的開口,「那又怎麼樣?我就是喜歡蔣日月,我要她當我的妻子。」

  這幾句大膽的求婚宣言,讓整個大廳寂靜下來。嚴令風雖佩服他的大膽,卻也無法容忍他的無禮,竟然公開向有夫之婦求愛,正想開罵時,一直沉默的蔣日月開口了,「憑你?你還沒那資格!」

  在嚴令風離開,莊月屏便一動也不動的跌進回憶的漩渦裡,愈捲愈深,愈深愈絕望……

  為什麼嚴令風會厭惡雷風堡?會厭惡自己身上的血緣……答案只有一個,因為他在這裡不快樂,而不快樂的主要原因就是她,是她虧待了他、虧待了他的娘,讓他的童年在不幸裡度過。

  往事一幕幕的湧現……她記起與他的每一次衝突、記起鞭打在他身上的每一鞭、記起他每一次的抵抗……他的恨很有理由。

  他的苦是以前的她造成的。

  想清楚了之後,莊月屏只是更覺得自己的可悲,反而一點也怪不了他。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滴的墜下。她就這麼呆坐在床邊,從日正當中到夕陽西下,到玉兔東昇……渾然不覺僕人們來去這房裡,把她在綺春閣的東西一件件搬來;也沒察覺丫鬟送來可口的晚膳,散發誘人的香味。

  夜,不知已有多深。

  緩緩地,門被打開了,酒宴剛罷的嚴令風帶著微醺的好心情回來,卻看到莊月屏那冤魂似的哀絕臉龐,幽幽的望向遠方,觸動了深藏在他腦海中的記憶……很久很久以前,他從睡夢中醒來,也曾看過他娘用這樣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臉上未干的淚痕,在月光的照拂下,彷彿兩道淒冷的銀光。

  這相似的畫面更增添了他厭惡的情緒,怎麼?雷風堡的怨婦還不夠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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