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靜靜的直望著他,翠姨這才又緩緩的說道:「而這也是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
「走了?」倏然一驚,狄揚快步的衝至翠姨的面前,問道:「走了,是什麼意思?」
相較於狄揚的慌亂,翠姨倒是一派平靜支起身來,緩緩的走向前,略過狄揚的身旁,停在前方的書案前。「我和夢蝶都不是這裡的人,因此『走了』的意思就是,夢蝶已經回她家鄉去了。」
眼前,翠姨的答案、翠姨的平靜,都教狄揚禁不住昏眩了起來。不過立刻奮力的甩了甩頭,此時,他需要的是理智、是清醒,而不是昏眩。因此又追向前來,他立刻又追問道:「她什麼時候走的?跟誰一起走的?」
「靜心庵後的那座孤墳,是夢蝶她父親的衣物墳,而今天一大早,夢蝶就帶著她爹留下的衣物,自己一個人,女扮男裝的走了。」
原來那孤墳裡的人,竟是她的父親!知道了這件事情,狄揚原本是該欣喜若狂的,然而此時,他著實沒那個心思高興。可不是嗎?什麼叫女扮男裝?就憑她那副纖弱的身子與驚人的美貌?他簡直無法想像那可怕的後果會是什麼。「翠姨,夢蝶的家鄉在哪裡?」
仰起頭來,專心一致的望著牆上的那幅畫,翠姨緩緩的說道:「夢蝶的家鄉在北方。」
北方?
狄揚的耳朵仔細的聽著翠姨的描述,兩隻眼睛可也是跟著仰望著牆上的那幅畫,咦?這幅畫——狄揚確定自己從不曾見過,但,也不知道怎麼的,這畫裡的雪景,紅梅,甚至是遠端的那幢深色大宅,竟教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的,真的是似曾相識的感覺,只不過想不起來的是,這情景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呢?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嗎?」
沒有回答,狄揚只沉默的猜測著。
「我不放心夢蝶自己一個人回北方去。」
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狄揚揚了揚眉道:「而你想到了我?」
「我別無選擇,」回過頭來看著狄揚,翠姨就事論事:「我不能讓夢蝶自己一個人回去,因此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放手一搏,賭你的愛情,更賭夢蝶的運氣與眼光。」
挑了挑眉,狄揚不解而嘲弄的問道:「賭我的愛情和夢蝶的眼光?」
「因為我不相信愛情,所以我賭你的愛情,也賭夢蝶是否真能幸運的碰上所謂的愛情。而至於眼光——夢蝶對你,是不同於酒客的。」
翠姨的話,聽在狄揚的耳裡,真可說是哭笑不得。可不是嗎?她恨他——這是她唯一厚待他,且絕對不同於其他酒客的地方。於是啞著聲音,狄揚只沉沉的回答道:「我知道,她恨我。」
搖了搖頭,翠姨慎重道:「是不是恨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能夠左右她情緒的男人。」
第一個能夠左右她情緒的男人?狄揚不知道自己是該為這句話而感到得意?還是悲哀?然而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反正他早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夢蝶是為了什麼原因而恨他,總之,他不會放棄的!
是的,這一個月來,他每個晚上守在蝶園裡,為的就是要她明白,他不會放棄的。他會找出她之所以恨他的理由;而他更會以他不變的執著,來融化她一顆冰封的心。
狄揚的沉默,是教翠姨看在眼底、慌在心裡,怎麼,難道自己又輸了?這狄揚並不是那個可以給得起愛情的男人?
「翠姨,我這就回去把手邊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後立刻北上去找夢蝶。你僅管放心,我會找到她的。」注視著翠姨,狄揚堅定而自信的又說道:「當然,我更會讓你相信我對夢蝶的愛情。」
緩緩的拉開了嘴角,翠姨欣慰的笑了。先不論他是否真能做到他所說的那樣,但最起碼,翠姨聽見了她目前最想要的一句話,他願意立刻動身去找夢蝶。於是笑望著眼前這出色的男人,翠姨忍不住的想:也許青樓女的命運,並不全都是那麼樣的壞吧!而也許夢蝶真會幸運的遇上一個真正的男人、一份真正的愛情吧!
就這麼想著想著,只見翠姨自衣袖裡,掏出張小字條,走上前,慎重的將它交給了狄揚:「這是夢蝶預定行徑的路線,你只要跟著它走,就一定能追得得上她的。」
接過翠姨手裡的字條,狄揚立刻低頭,仔細的一一看過字條上的路線,然而當他的眼光落在這路線的最終地點時,倏然的瞪大了一雙眼睛,他是那樣震驚與愕然的望著子條上的那兩個字——姚府。
姚府!北京城郊的姚府!
立刻抬起頭來,狄揚臉上的神情閃爍不定;顫抖的揚著手中那紙字條,狄揚幾乎是迫不及待又咄咄逼人的追問道:「北京城郊的姚府?夢蝶去那兒做什麼?那姚府不是早在七年前,就被一場火給燒成廢墟了嗎?」
這下子意外的,倒換成了是翠姨。可不是嗎?。據她所知,狄揚是道道地地的南方人,他怎麼可能會那麼清楚,在北京城郊有座姚府呢?而且居然還知道且記得,曾經號稱是北方第一大望族的姚家,可就在失火的那一夜間,被燒光了所有的一切。
翠姨的沉默是引得狄揚連忙的又追問道:「翠姨,夢蝶去姚府做什麼?她跟姚府有什麼關係嗎?」
「我說過了,夢蝶是帶著她爹的衣物回家鄉去了,而那姚府——其實就是夢蝶真正的家。」
姚府——是夢蝶的家?不,這怎麼可能?姚府怎麼會是夢蝶的家呢?這是代表什麼意思?夢蝶和那被燒光的姚府,究竟又是什麼關係?」
彷彿是看出他眼裡的迷惑,翠姨是接著緩緩的說道:「所謂的夢蝶,不過就是夢境裡,虛幻不實的彩蝶,而其實真正的她,原姓姚,名叫蕙蘭,她是北方煤礦大王——姚動膝下唯一的獨生女。唉!堂堂一個富家千金的嬌嬌女,竟淪落到蝶園這種地方來。這此些年來,可真是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