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了視線,狄揚高大的身子就這麼半坐半臥的躺在椅子上,蓋上大外衣,緊接著調整好睡姿後,立刻眼一閉的酣然入夢,完全不理會正在一旁氣呼呼的姚蕙蘭。
仍兀自的站在床前,蕙蘭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樣的橫在那裡睡了,連理都懶得理她。於是捏緊了拳頭,忍不住的走向前去,蕙蘭恨不得能將他由椅子上一把拉了下來,然後狠狠地將他丟出房門外,以洩她心頭之恨。
然而,不過才走了兩步路,蕙蘭的雙腳就彷彿有千斤重般的無法再往前邁進。可不是嗎?別說以她的力氣是絕對拉不動他,就瞧他現在那衣衫不整的模樣,她哪敢真動手去拉他呢?
於是,寒著張氣紅的臉,蕙蘭也只能是忿忿然的轉身走了回來,又忿忿然的端坐在床沿,索性閉上雙眼,拒絕再看眼前的男人一眼。
哦!這可惡的狄揚,她真是恨死他、恨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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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睜開雙眼,於是遠遠的看見,蕙蘭一張紅嘟嘟又氣鼓鼓的小臉,在這忽明忽暗的亮光中,益發有股耐人尋味的生動美。是的,此時的她,褪去冰冷的外衣,也許是少了一份懾人的冷艷,但卻多了份女人獨有的柔媚與嬌憨,看得直教他……
而就在這近乎心眩神迷的一刻,狄揚硬生生的截斷腦子裡那纏綿的遐思,猛然閉上雙眼,極為理智的阻了自己的愛慾氾濫開來。可不是嗎?即使他的身體是那麼強烈的想得到她,但如果他真的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要了她,那麼他與外面那些個下三濫又有什麼區別呢?
再一次悄悄的睜開眼,仍只見她還是忿忿然的枯坐在床沿,於是狄揚忍不住的想著;撇開眼前的危機不談,身旁有這麼一位佳人相伴未來的這一趟旅程,倒也是值得令人期待的,不是嗎?
緩緩的合上了雙眼,狄揚的唇邊帶著抹不自覺的笑,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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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狄揚面無表情的叫醒,仍擁著被褥倚坐在床沿的蕙蘭。睡眼惺忪的蕙蘭,這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她已經安然的度過了一夜——而他的臉色則是清清楚楚的寫著;她的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許吧!也許他可能真是個君子——但她可不打算領他這份情。
簡單的吃過早飯後,一行人便刻不容緩的啟程出發。
一路上,由那兩個綽號老五、老六的帶路走在前頭,狄揚和蕙蘭跟在他們身後,而他們的老大楊虎則是押後的監視著他們。
仰起頭來,瞇著眼的望向天空,蕙蘭這才愕然的發覺,頭頂上的太陽居然已高高的掛在天空中的位置,這也就是說,打從出發到現在,他們不過才走了半天的路。
或許是男人和女人先天上體能的差異,再加上昨晚睡得並不好,因此在走了半天的路後,眼看著狄揚等人都還一副健步如飛的模樣,蕙蘭整個人卻已疲憊不堪。
幾乎是無意識、空茫的呆望著前方,雙腳仍持續機械化的往前邁動著,此時蕙蘭的心底,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停下來……停下來……
突然間,一直走在她身旁的狄揚,毫無預警的靠了上來,在蕙蘭尚未來得及反應前,他有力的臂膀,一把的腕住了她的手臂,不由分說的支撐起她疲憊的身軀。
停下了腳步,蕙蘭先是錯愕的仰望著他,緊接著的,蕙蘭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裡來的精力,居然還能怒視著他,奮力的想掙開他鐵鉗般的巨掌。「放開我!」
狄揚跟著的停了下來,但並沒有放開她,只淡淡的說道:「你都快走不動了。」
緊抿著嘴,蕙蘭依舊怒視著他,眼裡是不變的堅決。
攏緊的雙眉,狄揚凝視著她問道:「難道你就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嗎?」
趁隙掙脫了他的掌控,蕙蘭倔傲的望了狄揚一眼,緊接著便一言不發的別過身去,挺直背繼續往前走。
停立在原地,狄揚只靜靜的望著蕙蘭的背影。
「小子,」身後的楊虎,不知何時的走至狄揚身旁,然後頗為同仇敵愾的指著蕙蘭問道:「這娘兒們拽得很,要不要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先是看了楊虎一眼,緊接著狄揚斜瞪著蕙蘭,然後流里流氣、大笑的回答道:「不用,你不知道,像她這種愈難搞定的女人,我就愈是要搞定她。」
楊虎沒有回話,臉上的神情是半真半假,捉摸不定。
緊接著,狄揚作勢的伸了伸腰,然後四下張望的說道:「對了,走了老半天了路,可不可以在前面那個小林子裡,先休息一下再走?」
楊虎先是張望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勉強的同意道:「行,就休息一刻鐘。」
一刻鐘?調開了視線遙望著蕙蘭那因過分挺直而愈顯僵硬的背影,狄揚的心情是沉甸甸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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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上,繁星似鬥,月明如畫。
趕了一天的路,蕙蘭疲憊的身子,虛脫的倚坐在身後的大樹上。
仰起頭來望著,眼前這麼美的一個月夜,沒有閒情逸致。沒有懷古幽情,蕙蘭心底有的,就只是份絕望的空茫。
試問,今夕是何夕?而自己又是誰。
她,不再是夢蝶,那份曾屬於蝶園的回憶,顯得那樣的遙遠與模糊。
她,更不是姚蕙蘭,昔日姚蕙蘭那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嬌貴,也早在那一場大火裡給焚燒殆盡。
因此,不明白的是,生命對於她,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還是乾脆灑脫點,不如——就這麼樣的去吧!
然而——不行,手裡摟著爹生前的僅存衣物,蕙蘭知道,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去。無論如何,她都要帶著爹回去,而且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狄揚無聲無息的走近她身旁。
搖了搖頭,蕙蘭選擇沉默以對。
緩緩的彎下身來坐在蕙蘭的身旁,狄揚刻意壓低聲音:「今晚委屈點,就在這兒過夜,等走過了這個山頭,情況應該就會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