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樣,我們先告辭了。」眾人一鞠躬。
難為了那些整天以計算機語言溝通的研發工程師,還要用如此客套、如此禮貌的標準國語說再見,陸青野真是罪過!
明月在心裡咕噥著,圓圓扯了扯她。
「明明明、明月,下次再找你去吃一頓。」
她的小嘴朝陸青野努了努,露出害怕的表情。
也許是最近被陸青野刺破了冷漠的面罩,使她冰封的情緒開始一點一滴流露出來,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看到舊友就忙不迭地「謝謝,再聯絡」。
她與圓圓聊開一切,圓圓也約略知道了明月家的情形。
圓圓是四大胖妞之首,經明月提醒,她才為時已晚地想起,自己當年還是榮任釘住「受害者」秦佑懷的「加害人」之一,一度萌生「引咎辭職」的念頭。
直到明月一再保證,秦佑懷真的已經釋懷,並希望彼此間都能「公事公辦」,這才乖乖地待下來。
明月拍拍她的手臂,心下瞭然。「好,再見,路上小心。」
她拉著斜背布包,一個人走上返家的路途,想省掉十來塊的公車錢。即使身體已經疲憊,腦子也近乎當機,但省錢賺錢還錢的決心仍然不變。
唉!她昨晚實在工作得太晚,硬是勉強自己要把某個章節擠出來。
按照故事的發展,那個章節應該要帶出男女主角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意,讓他們突破隔閡,談談惰、說說愛。
她直覺地想用幾句話帶過就好,但是海晶的叮嚀浮在她心上。
[b]愛!讀者想看深深濃濃的愛![/b]
於是,她生平第一次坐在計算機前面發呆。
她一直在想,要怎麼表達男女主角間又深又濃的愛意,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了一整夜,最後還是沒有解答,反而落個睡眠不足的下場。
好累!
她眨了眨睏倦的眼睛,邊打呵欠,邊拐進一條車少人也少的道路。
突然間,前頭車燈強烈一閃,一瞬間逼盲了她的眼,一輛狂飆中的重型機車突然出現。
她傻在原地,眼睛因為受到強光刺激而看不清,身體根本無法因應。
唯一動得了的是大腦。
她直覺地想起,萬一她命喪黃泉,三千萬的保險理賠金會交由大妹發落。還掉債務,應該還有幾個錢,夠一家人過些安穩日子……
然而,她錯了!機車騎土要的不是她的命。
是她的錢!
帶著全罩式安全帽的機車騎士,以飛快的速度、貼近她的身側,用力一勾,抓住了布包提帶。
明月悚然一驚,全身肌肉頓時緊繃。該死的搶賊!竟想搶走對她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今天「俠義」才剛發餉呢!
明月死抓著布包不肯放。
「把錢給我!」騎士停下機車,跟她纏夾不清。
「不給!」
她堅定地握住提帶,毫不退縮,只因為她知道,她不會比任何人更「不缺錢」!
機車騎士拿她沒轍,催了催油門,隨時準備放掉煞車,拖她個十幾二十公尺,看她還會不會那麼頑固,死不放手。
就在重型機車一彈,即將往前飆去的那一瞬間,一股狂猛的力道從後頭撲上,揉身將她整個人包捲住,一記手刀狠狠地砍向機車騎士的手腕。
機車騎士手一痛縮,提帶松落,又見落單女子來了救兵,油門一催就跑了。
明月與她的救難英雄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重型機車竄開的同時,他們因慣性而往後彈去,滾到地上,翻了好幾翻。
「找死啊妳!」
熟悉的破口大罵在她耳邊響起。
這嗓音響了一下午,也罵了一下午,明月聽得都快煩死了,此時震在耳膜,她竟激動得想哭。
怎麼會?陸青野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是抱著她在地上滾的男人?
陸青野將嬌小的她塞在身前,用雙手、雙腳護住她,在彈往地上的一瞬間,雖然他已經用自己的身軀去承受絕大部分的力道,但是翻滾又翻滾,明月的手腳還是無可避免地擦到地面,皮肉辣辣地痛燒著。
翻滾了好一陣子,他們才停止。
然後是一片的沉靜,空氣中,只剩下急急淺淺的低喘。
陸青野仰躺在路邊,在底下充當她的墊背,被撞得渾身疼痛。他一雙大掌顧不得禮數,只管揉捏她的嬌軀、臂膀,確認她的狀況。
「有沒有受傷?」他急迫地問。
她蜷在他胸前,搖搖頭。「沒有,只是點小擦傷。」
「那就好。」他口吻中的如釋重負,同時讓兩個人都感到驚訝。
他幹麼在乎她的安危,還撲上去捨身救人,剛剛那一戰,可不是好玩的啊!陸青野咕噥著,手臂卻箍緊了她,感謝她的顫抖,讓他確認她是安全無虞的。
明月靠在他的身上,汲取他炙燙的體溫,感覺到當她說自己沒事的時候,身下那個緊繃的男軀才漸漸放鬆,狂坪的心跳也才恢復正常,好像他有多要緊她似的。
她一向不喜歡被人擁抱,更不喜歡蜷在某個人身上,尤其是躺在馬路邊,這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希望他抱緊一些。
緊一些、再緊一些,讓她不能呼吸也沒有關係,她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陸青野……」她低低喃著,將自己蜷縮在他的懷抱裡。
喊他的名字,感覺……很對。
夜晚、清風、危險、疼痛,還有路燈一盞盞,一切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她身上也有擦傷,她心裡也有驚惶。
但是他,總能消弭所有的驚惶。
不對,當年應該是秦佑懷才對……她又皺眉。
但是,陸青野跟這氛圍、這感覺,才是百分之百的契合;秦佑懷……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對。
算了,不想了,讓她安安靜靜片刻,重溫這讓人安心的感覺。
她回擁著他。
他的身體好堅實,不是像木板床那種可怕的硬邦邦,而是彈性與硬度比例完美的矯健身軀,款款散發出一種好聞的味道。
也許是方才激烈行動過,他的體膚滲著薄薄的汗,熱氣氤氳,清爽的汗味繚繞在鼻前,是既陌生又讓人打從心底信賴的男人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