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對樂器是一竅不通,但進了花府之後,花府裡的各位姨娘都必須通曉樂器,常常要彈奏唱曲兒給老公公聽,因此她才學了起來,並不是她自己喜歡的。
「那你是說,你只願意彈給我養父聽了?」花問陶有些不太高興的神情。
「並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本來就沒有意思要學這種樂器彈奏給別人聽,之所以會學,是不得已的……」
彈琵琶、唱小曲兒,這樣伺候別人的行為,跟一般花院裡的妓女有什麼兩樣?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學也罷!
但,她這樣的身份,哪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是老公公的命令,她只能遵從。
彈奏給老公公聽以為娛樂,她還能自我安慰說自己是老公公的妾,這樣做是合理的,但怎能再為他人而彈奏呢?
就算對方是問陶,她也不甚願意。
花問陶看著她,有點瞭解她的堅持。
他知道六娘雖然外表看似柔順親切,但自尊心強,絲毫不容許自己的人格受到損害。
可是,他還是很想聽聽六娘親手彈奏的曲子!
「如果是我拜託你呢?」他笑著問道。
「問陶你……」
「我拜託你彈奏給我聽,這樣也不行嗎?看在我們的交情份上嘛!」
柳凝真看著他許久,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人小鬼大,跟我講交情?」她真的覺得他不像個孩子,雖然也常有孩子氣重的時候。
「好不好嘛,六娘!」他伸手扯扯她的衣袖。「你就彈一次給我聽,一次就好。」
拗不過他的央求,柳凝真再怎麼不願意,也只得答應了。
「我真拿你沒辦法。」柳凝真歎著氣,有些無可奈何地說。
她也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但不知怎的,每次她一遇到花問陶,就是沒轍。
她拿起撥子,彈奏了一首短短的曲子,就不肯再彈下去。
「這樣可以了嗎,問陶少爺?」
花問陶知道她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也不好再涎皮賴臉下去,就說道:「可以了,你彈的真好,謝謝你,六娘。不過……」
「不過什麼?」
「你每天都彈一曲給我聽,可以嗎?」
「你……這……」面對花問陶更加放肆的要求,柳凝真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不好嘛,拜託你啦,六娘,我知道六娘人是最好的。」
「這……不管你怎麼說,也不能這樣吧!人家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場口舌是非……」
「我不管,六娘。你答應我嘛……」
一個早晨,又在花問陶無賴的要求中度過了。
第三章
一個寂靜的夜裡,幽淡的荷葉香氣在風中帶來初夏的訊息。
柳凝真身上穿著藕色薄紗衫兒,睡在輕薄的衰衾裡,香夢沉酣。
突然,東邊的窗戶無聲地被開啟了,風中帶著異樣的氣息。
一條小小的人影從窗戶進來,悄悄地走到柳凝真的床邊。
那人看了床上沉睡的人兒一會,也跟著爬到床榻上躺著,再沒有其他的動作。
睡到半夜,柳凝真突然醒了過來。
看到床邊多了一個小人兒,她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秀雅的蛾眉,沒有說什麼。
他還是這樣,喜歡跟她睡在一起,說也說不聽。剛才把他趕了出去,他晚上還是自己又跑進來……
她在心中咕噥著,卻還是起身替花問陶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幫他蓋上被子,躺下來繼續睡。
到了隔天清晨,花問陶還睡得正好,就被柳凝真叫了起來。
「六娘,你早,這麼早就醒了?」他還毫無愧意地衝著已經梳理完畢的柳凝真笑道。
「還早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再跟我一起睡嗎?你怎麼還是不聽?」
以前有幾次花問陶都跟她睡在一起,她本來覺得橫豎他的年紀和她相仿,大概沒什麼關係,但後來越想越感到不妥,所以就禁止他再到她的房裡過夜,不過,很顯然地,花問陶並不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
「我比較喜歡六娘的床。」花問陶說著,還賴在她床上不打算起身。
「你……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收拾收拾,快些回你的房間去吧,如果讓府裡的人看見了,恐怕惹人閒話。」「不會吧,沒有人會知道的。何況,就算真的讓別人知道了,那又如何?」他依舊閒適地臥躺在床上。
「別這樣,你還是快回去。」
禁不住柳凝真再三懇求,花問陶只得乖乖地起身打理。
「那,我待會兒再過來找你。」臨出門前,他回頭說道。
「嗯,你快走吧。」
眼看著花問陶出門離去,柳凝真才放下心來。
只是她沒料到,花問陶從她房門走出去的那一幕,正好被一個王杏姐房裡的丫環看到。
???
「真的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是我的丫頭親眼見到的。問陶少爺今天早上真的從柳六娘的房裡走出來,那時天都還沒大亮呢。」
王杏姐從丫環口中得知這件事,連忙跑去告訴花老太監。
「如果真是這樣,那陶兒和真兒,未免也太不識分寸了。」花老太監微慍地說道。
「可不是這樣!不過,老公公,奴家想這件事不關問陶少爺,八成是六娘那賊沒廉恥的,勾引問陶少爺……」
花老太監聞言,看了王杏姐一眼。「嗯?杏姐,就算真兒有什麼不對,容得你這樣罵她?」
「就是說嘛,別說事實就算是那樣,六娘也不一定有錯;現在連事情都還沒證實呢,你罵得那麼順口給誰聽?」銀月說道。
「你這是懷疑我說謊?」王杏姐瞪著銀月,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現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也許問陶少爺只是剛好清晨跑去找六娘罷了,何必這樣大驚小怪?」「只是跑去找她?哼!我說問陶少爺根本就是在六娘那兒過夜!」
「耶,杏姐,你是哪只眼睛看到了?居然這樣隨口污蔑人!」
「隨你信不信,把六娘叫過來一問,事實就出來了。」
「就算事實真的是那樣好了,又犯著你什麼?一副要給人家定罪名的樣子,關你什麼事?好不好,自有老公公定奪呢!你少貓抓住耗子尾巴似的得意。」銀月氣不過王杏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忍不住發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