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其實我在拉斯維加斯玩得正愉怏,小贏了十萬美金。」
「真的假的?」俏臉在最短時間內沉了下來。
「千真萬確。那是我差人給她的假消息,哄她高興一下而已,誰會真的勇闖食人族部落?」知道她現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勾起了詭詐的笑弧,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氣色似乎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去你的臭凌天、混帳凌天、壞蛋凌天,你、欠、扁!
知道自己精心計畫的鬼把戲竟然被看穿,明明沒成功卻還不知情地大肆慶祝,她就嘔啊。
他慵懶一小。「我還有一個秘密。」
「說!」煙硝味從她嘴裡狂嗆出來。
此時此刻,她已經無暇去維持性感女郎娜塔莎的形象,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栽得多難看。
「還有一回,歐陽紗紗拐我上郵輪,後來天候不佳,我很倒楣地落入海中,被飢餓的大白鯊追著跑,差點連命都丟了。」他的神情雲淡風輕,轉了轉酒杯。
這件事她也記得,每次想超,都替那只又沒打到牙祭的大白鯊感到難過。
但瞧他的神情,這其中另有文章,難道這又是……
她屏著氣,虛弱地問:「結、果、呢?」
「事實上,那也是我放的假消息,我沒有上郵輪。那時我在法國波爾多酒鄉漫遊,到各個知名的酒壯品嚐美酒。」他偏頭想了一下。「對了,你不是正在自助旅行嗎?如果有機會,你應該折返法國一趟,去償償什麼是上等的葡萄酒。」末了,他笑得很真摯。
紗紗想要掐死他,非常非常想掐——死——他!
她握緊自己的雞尾酒杯,嫩嫩小手上的青筋開始浮了起來。
凌天察言觀色,非常驚訝。「娜塔莎,你……在生氣嗎?」
娜塔莎!對,她現在是「娜塔莎」!
「你講的又不是我,我哪有資格生氣?呵呵呵。」好虛偽!連她都覺得自己的笑聲好像乾癟老巫婆的嗚咽。
「喔,是嗎?」他舉起酒杯,掩住嘴角的笑弧。
她抓起雞尾酒上的醃漬櫻桃,狠狠地一口咬掉。
喝,她這分明是動怒了,還敢說沒有!
凌天手指在桌面畫著圈圈,愉快地想著,如果紗紗知道她這回遇上的又是一個更大更周全的騙局,她會怎麼樣?會不會氣到耳朵冒煙?
知道紗紗以為自己整倒了他,正滿心期待扭下勝利的果實,嘿嘿,他就好想笑,心裡同樣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紗紗悶聲不吭,一連喝掉了十杯馬丁尼,咬掉了十個醃漬櫻桃。
她皺著小鼻子,醺醺然又不滿地大聲問道:「『歐陽紗紗』跟你有仇嗎?你幹嘛要這樣欺負她?欺負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嗎?」
凌天撫了撫下巴,眼神裡充滿了回憶。
「關於欺負她的這件事嘛,說來就話長了——」
第四章
第一次跟凌天見面,紗紗只有七歲。
那一夜不寧靜,藉箸暮色的掩護,一輛運貨車悄悄開進了「御品樓」後門。
貨車車箱裡,堆疊許多布袋,每個粗麻布袋都用粗棉線把袋口縫得牢牢實實,一袋一袋堆砌整齊,毫無啟人疑惑之處。
司機把車停在倉庫門前,對著大門一喊。
「福成行送乾貨來了——地瓜粉十袋、高筋麵粉二十袋、低筋麵粉二十袋、澄粉五袋,呃,還有……『雜貨』一袋,請點收!」
只見一個總管模樣的男人匆匆跑出來,在單據上畫了幾撇。「可以卸貨了!」
四、五個被吩咐待命的男人一齊跑出來,打開後車門。
「『雜貨』在哪裡?」總管低聲問。
「最上面的那一袋。」司機同樣小聲地答。
「可別悶壞了才好。」總管擦掉額上的冷汗,一邊對形成搬貨「接力隊伍」的男人吩咐道:「小、心、小心點!把那袋『雜貨』挪到倉庫裡邊去。」
「是。」聲量小卻精神好地答。
「雜貨」被捧下來,一票陽剛漢子以前所未見的溫柔勁兒,將它往後送。
倉庫裡,湧出一堆女人,對「最後一棒」嚷道:「放這邊、放這邊!」
「不對,應該放這邊才對。」另一堆女人喊。
意見好多,「最後一棒」無所適從,一下子跑過來這裡,一下子跑過去那裡。
大夥兒奉當家主人的命,必須在此候著,個個都想搶先一睹「雜貨」的風采。
「算了羹了,乾脆放中間,讓大家都能看得到!」總管出來擺平。
「最後一棒」鬆了口氣,連忙站准中間位置,把布袋輕輕放下。
布袋站得直挺挺,總管拿出利剪,一段一段地剪掉粗棉線,深怕傷了裡頭的「貨品」一分一毫。
袋口打開,他小心翼翼地將布袋往下拉——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赫然出現!
眾人一陣目瞪口呆,打從滾出娘胎,從沒見過這麼標緻的小女生。
「快快快,快去向老爺報告,說人已經平安到了。」總管吩咐下去。
「是。」一個男人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女人們趨上前來。「小妹妹,你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啊?」
「紗紗。」稚嫩卻清晰的童音,向所有人自我介紹。「我姓孟,孟紗紗。」
雖然七歲,但她的個子卻比同齡的孩子嬌小。臉兒粉粉的、眸兒亮亮的,剪到耳下的頭髮卷捲翹翹,櫻桃紅唇微微噘著,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長時間被藏在布袋裡,非但沒有讓她哭鬧不休,反而為兩朵般新添上薄薄的紅。大概是因為怕羞,她小臉垂得低低的,偶爾抬起來,怯生生地打量週遭。
「你累不累?渴不渴?想不想吃點東西?」
雖然嘴裡關切問著,但女人們還是圍繞在她週遭,不停打量。一下子拉拉她的裙擺,確定那布料是真絲織成,一下子掐掐她的臉頰,直說年輕真好。
只有一雙眼神銳利地穿透人牆,直接而徹底地觀察她。
孟紗紗抬起頭來,笑甜甜的小臉蛋,也是一望。
那是個少年,黑髮黑眼睛的中國少年。他個子高姚,容貌清俊,但過於清瘦,好像吃飯喝湯都只抽長了他的身高,卻沒長几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