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抗議的瞪大眼,封住週身大穴的修眉,既不能出聲說話,又不能移動身體,而駱千綸不僅無意替她解開穴道,甚至連理也不理她,自顧跟屬下商討行程,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
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以修眉的憤怒指數來看,駱千綸早就血流成河的倒地而亡了。
隨著日頭偏西,到夕陽沉下江面,她的情緒從激昂火大,到接受事實的平靜,接著開始鑽牛角尖,認定駱千綸根本是故意欺負人,好教她出糗的。
人員慢慢退出,最後只剩下兩人各據一角。
駱千綸斜靠窗前,宛如塑像般一動也不動兀自陷入思考,艙房的空間呈現絕對的寧靜,似乎連空氣也凝聚不動,巨大的緊滯壓力橫互在兩人之間。
好半晌的前後思量後,他重重歎氣,打破寂靜,作下重大決定似的抬頭說:「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看我的手?因為我必須很努力克制,才能不衝動的出手一把掐死你。」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只是平鋪直敘的陳述,然而,精芒迸射的黑眸凌厲冷凝。
「知不知道我為何下令,盡量不停靠渡口,全力趕回門?」連續兩個問句,一句比一句口氣下得重。
他隨手五指連彈的揮出勁風,解開她受制的穴道。
「咳、咳……咳……」突來的血氣通暢反讓修眉嗆咳不已,她氣息不穩的說:「你抓我幹嘛?令牌我已歸還,大家就此分道揚鑣,各自逃生。」
「你說得真簡單,這不是遊戲可以說不玩就不玩。從你在霍山大方的亮出百幅令開始,就已招人覬覦,招惹麻煩不斷。」
「嫌我麻煩可以不理我呀!」她餘怒不減的大吼,萬般委屈溢滿胸口,「我要下船。我又不是沒地方可去,定要攀附你,我不必讓你這樣欺負,我不受你氣……」
「到底是誰給誰氣受呢?」他的聲調忍不住略微揚高,俊顏繃得死緊,「我這輩子還不曾為任何人如此費盡心思,這一路上,為了你的安全,我思前想後的警戒安排,而你竟是不領情也不願配合。」他實在很想把她抓來強力搖晃一陣,好搖醒她。
「誰要你多事費心,我求你了嗎?」她驕傲的仰起下巴,拿斜眼招待他。
「你……」再一次苦苦壓抑下想扼上雪白小脖子的衝動,駱千綸發揮無與倫比的耐心,緩下口氣,以就事論事的語氣說:「葛大叔沿途跟在身後,替我們清除那些心懷不軌的小賊,結果你的一時興起不肯乖乖跟陸總管回來,害他暴露行蹤,毀了我辛苦布下的暗樁。現在,最少有三批人馬,因為不同的原因在追你,其中包括了『血手閣』的殺手,他們為了搶奪令牌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人。」
修眉搶著堵話,「令牌已經還你,和我無關,我會叫血手閣』的人直接來找你。」
「好!那麼,還有『高眠堡』的人,一路由塞外追來要找你討公道,因為你收下高公子下聘的紅玉馬,答應嫁他,卻乘機害他瘸了腿。」
這事說來修眉可一肚子氣,她理直氣壯的說:「笑話,馬是高順生自己要送我的,我什麼也沒答應,而且,那匹臭馬我也早就隨手送人了。自己騎術不精,摔瘸了腿,卻硬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真是無恥小人!」
他冷聲提醒,「你設陷阱讓他摔下馬,還把他拖行了一段路,教他顏面盡失。」高眠堡在塞北口於綠林惡霸,全做些見不得人的買賣,總之,就是些臭氣相投的卑鄙小人群聚一起的組織。
「就憑那個高順生嘴上說些不乾不淨的話,動手動腳的不規矩,沒殺了他是我心軟。不過是給他點教訓,有什麼大不了的。」
「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冷冷的重複她的話,火大的吼,「那個高順性格偏執、巔狂,惹了這樣的人,是很麻煩很難擺平的,因為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那又怎樣?他性格癲狂,我就得任他佔便宜嗎?」她更凶的回吼。
傅二姑娘果然從來不知道「反省」兩個字該怎麼寫。
她一頓搶白,駱千綸神情僵凝的說:「每件事情都有不傷和氣的處理法,高順生的事情就算不能全怪你,那麼『淒風雙煞』呢?你真是迷路誤闖?真是飢餓交迫才吃丹藥果腹嗎?你的所作所為全憑個人喜好,從不曾替別人著想。」他越是數落,火氣就一點一滴的湧上心口。
「這麼凶巴巴的做什麼?那兩個醜八怪和你是什麼關係?他們隨口說的話你也相信?」
驕蠻不認錯的態度,激得駱千綸氣不過的扣住皓施拉近她,沉聲教訓,「以貌取人最是膚淺!原以為你和那些終日被鎖在繡房裡,弄得目光短淺的女人不一樣,沒想到我錯估了。因為外表古怪,你就認定他們不是好人?就可以任意搗毀別人畢生的心血嗎?『淒風雙煞』躲在山裡為的是想救恩人一命,他們不停的以身試藥,才會使得容貌全變。
「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這種行為自私自利、可惡可厭。你任性妄為、魯莽行事,四處結怨引人追殺,你以為你有幾條小命可以玩?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夫婦一樣,願意接受彌補的。」其實,他最擔心的正是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江湖人心險惡,就怕她吃虧受害,明明是一片用心良苦,可是在氣頭上,出口的語氣就顯得責備和兇惡。
自私自利、可惡可厭!
這八個字千得修眉又氣又怨,從來不知道駱千綸是這樣看她的。小嘴抿成一線,慍怒激出雙頰一層排紅烈焰,她刻意以譏消的語氣說:「說了老半天,原來是來討恩情來著。奇哉怪哉,我開口求你替我擺平他們了嗎?你自做主張,現在一副施思給我的嘴臉來指責我。」
手勁無法克制的加重鎖扣,駱千綸的臉宛如罩上千年寒霜,森然烏黑的眼直勾勾的瞪著她不說一句話,小小的船艙突然完全靜默下來。時間彷彿凝結,在兩人毫不退讓的瞪視下,滔滔怒火不斷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