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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死咬嘴唇,她努力想撐住尊嚴,不哭喊、不求饒,一再的告訴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能讓那些壞蛋看扁,他們就圍著她準備看好戲!
她全身的筋骨,就像被很用力、很用力擠壓、扭曲、拉扯……巨大的疼痛、酸楚,從體內一波又一波的湧上,身體就像在熱熔漿裡燙著、煮著……又像被無數利刃一起刺中的椎心口痛。
唇死咬,連嘴裡嘗到血腥味,都感兒不到痛,因為和筋骨扭曲比起來,嘴上的痛一點也不算什麼。盡力把身體縮成圓,希望減身體宛如被撕裂的痛苦,她冒著冷汗,滿臉是淚的在泥地上萎縮打滾。
昏疼中,似乎聽到男人巫抑怒火的冷昏…··
「不會只有一刀殺了你那麼輕鬆簡單的,『受活罪』三個字你懂嗎?你自私自利、可惡可厭,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接受彌補的。」
「好疼……好難過……」氣若游絲的呻吟聲,再也無法堵住的溢出小嘴,失去意識前,她看到頭頂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四周高聳的樹木,就像要罩頂壓垮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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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暗紅旗子迎風飄晃,上頭那個「茶」字,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僻靜的小道旁,幾片木板隨意搭建的小茶棚,就靠幾張簡單的木桌、板凳做起生意來。
過了正午,日頭慢慢往西偏,往來的商旅漸少。
遠遠一對人馬挪移過來,小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馬背上的人個個一臉肅殺。在這裡經營茶棚久了,看多了倒也不害怕江湖人,反正是人都得喝水休息的。
「客信要不要歇個腿,來杯茶水?再往前就踏人山區了。」小二亮著笑容迎上前。
帶頭的董威遠還在猶豫,夾在隊伍中間的修眉,本來趴在馬背上被馱著走,突然咕嚕的摔滑下馬背,甩脫了帽子,讓滿頭青絲披散下來。
「小兄弟…··不,姑娘沒事吧?」小二剛要伸手去攙扶,強大的勁力迎面撞來,硬把他撞退開來。
跟在後面的大漢躍下馬,拎著修眉的後領,惡狠的搖晃威脅,「別想搞鬼!還想嘗嘗『錯骨手』的滋味嗎?」
聽到「錯骨手」三個字,修眉不禁恐懼的輕顫。
幾天前的清晨,她乘機偷溜,誰知渾身虛軟無力,沒逃多遠就被逮住。為了敬告,他們對她施展專門用來逼供一一錯骨手。
「放開髒手,你們不配碰我!」修眉無力的揮開抓住後頸的手,顛顛倒倒的走進菜棚,「我要喝茶,好熱。」她癱倒在椅子上,其他人在董威遠的默許下紛紛自己找地方坐。
「姑娘,給您來壺上等的雨前龍井茶,再來兩樣小糕點好嗎?」有客上門,小二被摔疼,也只有認倒楣的咬牙招呼,更何況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挺可憐的。
修眉鬢髮凌亂,臉上沾滿黃泥還泛著病態的嫣紅,充滿委靡的氣息,尤其身穿寬大的男性衣袍,更顯得纖弱不堪。
等給眾人—一上完茶,小二搓著手,站在旁邊問候著。
修眉吸飲茶湯和小二攀談,「我看這裡往來的人不多,你這茶亭肯定賺不了幾個錢。」向來,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很可愛的跟人攀談閒聊。經過這些天,吃了不少苦,她眉眼中的刁鑽收斂不少,言談中,驕蠻不再。
「還過得去。」小二露出殷實的笑容解釋,「都是這樣的,一過正午人就少了。因為我們當地人說:『要過馬坡頭,趁早莫趕晚,頂陽不借月,搶晴避過雨。』再往山裡去,道路崎嶇難行,摸黑趕路一不小心就會跌下深谷,連屍首都找下到。等到下雨,從山頭衝下黃土和岩石,可會把人給活埋。」
修眉吐吐小舌說:「聽起來怪恐怖的。小二哥,我看起來是不是又醜又使?」她撩開額前的留海,露出額頭上紫色的印記問:「像不像蘸多了的墨汁,滴上紙張渲染開的痕跡,特別吧?」拍拍小手,她興致高昂的說:「有個壞蛋在我身上種了這種叫『流金花』的毒。」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這毒的名字挺好聽的,假如非死不可,死在好聽點的毒上,傳出去也有面子多。想想,我這麼標緻的姑娘,死在什麼『腐屍毒』、『爛腸藥』的話,那就太難聽了,跟我一點都不搭配,對不對?」
不理會小二呆愣的表情,修眉嘻笑的繼續說:「這些人和那個壞蛋不同夥,卻一樣壞,要抓我去換……」嬌脆的嗓音赫然中斷在清脆的巴掌聲中。
修眉的臉頰捱了重重一巴掌,腫起五指掌印。
「閉嘴,再多話,我就擰段你的胳臂!反正可以留人一命,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法多得很。」
捂著熱辣辣的臉頰,修眉據傲的揚起下巴,「郭紹青……不,應該叫你醜二才對。」她伸出小巧的兩根手指,恨恨的說:「這是你第二次對我動粗,我記下了。」咬牙硬把淚水退回眼眶。
「少囉唆,上馬!」
坐在馬背上,修眉愣愣的看著手腕上淡淡的瘀血痕跡,還有繩子勒束所造成的傷口,左手輕輕圈握著右手,想起船艙上,駱千綸曾經發火的扣住她,回想起當時的爭吵和酸麻痛感,心頭竟然滲出苦澀的甜意。
從被高順生抓住,到血手閣的人挾持著走,這一段路上,她百般受委屈,終於知道真正的壞人可以殘忍到什麼程度。她既年幼,力量又微弱,如果對方真要傷害她,她根本無力進過。就像駱千給所言,之前瞻闖禍的南北亂定沒出事,是她幸運,而如今,所有的幸運都她揮霍光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想平撫自己激動的心情,欣喜的發現,剛剛的歎氣讓丹田升起一股小小的暖意。她試著小心運氣,雖然還是無法凝聚內力、恢復武功,但是精神卻明顯好多了。
靈光一閃,她想起剛剛的龍井茶,除了茶香,人口後還隱隱含著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