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你耳朵有問題嗎?需要我重複幾次?」剛聽到她的叫聲還以為自己的錯覺,卻沒料到她人真的在寢室裡。「為什麼不去上課?」
「我、我……」綠苗在黑翔冀犀利的目光下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神,囁嚅地低聲說道:「我……休學了。」
「休學?」黑翔冀的聲量頓時有如雷吼,「為什麼休學?你的學業有問題?」她唸書念得好端端的,怎麼會在沒告訴他的情況下辦休學?
綠苗搖了搖頭,及肩的秀髮在肩邊飛揚著,情急之下口吃更加嚴重,「不是,我、我的學業沒……問題,但、但是我……念、唸書要學費,我們沒、沒錢。」
黑翔冀的心猛地揪成一團,發出幾近痛楚的感覺,他不語地瞪著臉色蒼白的綠苗,她說得沒錯,他們兩個現在根本一窮二白,他努力工作所掙到的血汗錢只夠兩個人生活,剩餘的錢連間像樣的套房也租不起,更何況是她的學費?
她跟他過了兩個月苦日子,沒喊過半聲苦,可他卻沒有想到他單純的小綠苗竟然還考慮到學費的問題,決定犧牲她的學生生涯來讓他的負擔不致過於深重。他黑翔冀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田地?還需要他的影子來為他刻苦勤儉。
「小苗,你以為這麼做我會高興嗎?」黑翔冀喉中滿是苦澀的味道。
「我、我休了學就、就可以幫主人啊!」綠苗拚命地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想好未來的計劃,「我、我出去工作,主人就可以不、不用兼差,身體……」
「不要說了!」黑翔冀猛然打斷她的話,瞪著她,眼裡興起前所未有的風暴,「你把我當成了什麼?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只能由我作主,你憑什麼擅作主張休學不唸書?我是很窮,但我還沒窮到連讓我的影子去唸書都不成,明天、明天給我去辦復學,就算你的學費貴到幾百萬,我拼了命也會付!」
怎麼也未曾料到主人得知她休學後會如此暴怒如雷,綠苗驚惶失措地瞅著他,「可、可是……」
「沒有可是,明天給我乖乖去上課!」黑翔冀氣得想揍人,更想揍的人是他自己,瞅著綠苗因害怕而發顫的纖小身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拉過她的肩,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
綠苗的身子震驚地僵了下,卻又不敢反抗主人的舉動。這是……主人頭一次和她這麼靠近,主人身上還傳來源源不絕的溫度,在初春的午後,外頭雖下霪雨,卻讓她覺得好暖和。
黑翔冀無法分析他心中的那抹苦澀是從何而來,是因為小苗跟著他只會受苦嗎?雖然兼了兩差,但他明白這樣永遠也不覺得貧苦。
一群人住在擁擠的工室裡,絕不是小苗能過的生活,更何況她是個正值青春豆蔻少女,說不定方纔那些人想輕薄她的場面,早已經在他外出兼差時發生過好幾次了,要是小苗只是一個弱女子、要是小苗沒有學過各種武術……
黑翔冀不能不自責自己的疏失,他明瞭她對他的忠心,不論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再怎麼差,她也絕不會說出口。然而他卻無法像以往那般嘲弄她的「奴性堅強」。在小苗忠心如犬的溫馴下,其實也有著一顆如嫩苗般婉約的心思。
為了不再讓她跟他過苦日子,他必須想辦法在短時間裡賺更多的錢才行……
第四章
甩過一頭及腰的長髮,綠苗習慣性地摸黑掏出鑰匙,進入這兩年來她與主人一同生活的小公寓,她順手打開燈光,一雙清澈見底的勾魂大眼緩緩地瞄過冷清的擺設後,微微蹙了蹙眉。
主人還沒有回家嗎?雖然她明白主人有大半的時間不在家,但是主人和她約好的,他答應今天等她領了畢業證書要帶她出去玩,可是她回家後見到的,仍是一屋零亂而冷清的影像。
綠苗淡淡地歎了口氣,心底莫名地泛起一般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失望,也像是落寞。她明白主人很忙,怎麼可能還記得幾個禮拜前隨口給她的允諾?她放下書包後撥了撥頭髮,隨意將長髮紮成一個馬尾,習慣性地低下身來撿拾主人回家時丟甩的衣物,開始打掃家裡。
自從和主人一起離開黑家以後,她再也不像是他的影子,倒像是他個人的女傭,主人的工作不許她跟進跟出,她雖不願,卻也莫可奈何,跟在主人的身邊,就會惹得主人的貴客不高興,這麼一來,主人的收入也會受到影響。
綠苗拾起黑翔冀丟落在角落的襪子,手心不自覺地捏了捏。她知道主人的工作重要,但是想到他為了讓她唸書,竟壓下自尊去當牛郎,她的心底就不知有多少的愧疚,她寧可不唸書,也不要主人以笑臉去奉承那些女人,只是主人對她的想法總是嘲弄,笑她天真,笑她將社會想得太過容易,然後他就會接到其他女人找他出去的電話,將她一個人留在家裡。
每日她醒來的時候主人總帶著一身酒氣入睡,等她回家後主人卻早已出門,同處一室卻像日與夜般見不著面,能說得上話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綠苗木然地瞪著襪子,然後呼口氣將襪子丟進洗衣盤裡。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說不上長,但是日子愈久,心中卻因時間隱約地開始有一種空虛的感覺,涼涼的,帶絲微痛,恍若心靈,在不覺間破了一個洞。
主人還記得她說過今天畢業嗎?綠苗自嘲地牽起笑容,嘲弄著她的妄想,也許不記得了,那時候主人喝得醉醺醺地躺在床上,對她的話也只是懶懶地回應一聲後睡去,說不定主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早上他和她說過話。
一聲開門的聲音打斷了綠苗的沉思,她聽著鑰匙在門外晃動的聲響,眼睛一亮地奔到門口,心中有股不敢置信的喜悅,從心底泛上她的面容,牽起希望的笑容,「主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