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抱著肚子痛苦地俯下身來,邀語覺得張公子藉酒裝瘋的行為也真的太過分了些,「張公子,吟風樓主的身份不同於其他樓裡的姑娘,不是你隨便可以碰的,你這麼做太失禮了。」
張公子心有不甘地狠狠瞪著曲水樓。「哼!失禮?妓女就是妓女!論財勢,除了傲風堡外就數我張家最有錢,青樓女子還裝什麼貞節烈女?全天下豈還有我張某人得不到手的姑娘?笑話!」
「張公子,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邀語最聽不得別人說她是尋常的青樓女子,「我們吟風樓雖算不上是什麼上得了抬面的商家,但這裡的姑娘們不偷不搶,做著正當的生意維生,張公子何需輕蔑我們這些不若公子出身高貴的苦命女子?既然如此,邀語也不需對張公子以禮相待了。」邀語揚首示意身後兩個強壯的護院打手,「送張公子。」
兩名護院奉命分別挾住張公子的左右臂膀,他慌張地望著失去自由的兩條手臂。「你這是什麼意思?好歹我也是京城裡的大少……」
邀語一揮手,張公子就被兩個彪形大漢給拖出了吟風樓,他沿途叫囂謾罵不止,惹得吟風樓裡的達官貴人停下了作樂,奇怪地瞪視若他發瘋般的舉止。
邀語叮嚀曲水樓回到房裡等著,然後趕緊出去打圓場,她對客人們解釋張公子破壞了吟風樓的規矩,強行調戲樓裡的姑娘,並宣佈從此之後吟風樓不歡迎張公子的來訪。
客人們接受了邀語的說辭,又開始飲酒作樂了。來吟風樓的每個客人都知道,吟風樓不是普通的妓院,想得到某位姑娘還得姑娘本身同意才行,張公子此舉不僅得不到他們的同情,反而更添自己的羞恥,被吟風樓拒於門外,就等於宣佈了張公子在上流社會中被除名了。
邀語放心地看著樓中又恢復之前的模樣,她回身就往後廂走去,曲水樓給她捅出這麼大的樓子,自己若不跟曲水樓說明白,只怕還會有另一個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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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樓,你真是太魯莽了!」邀語進門就對曲水樓說道。
「是他先對我不敬的嘛!我這麼做又沒錯。」她自知理虧,說話也沒先前那麼跋扈了。
邀語歎了一口氣。「唉!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說你才會明白,在吟風樓不若你在傲風堡,我們這還是要做生意的,凡事講求以和為貴,今兒個你得罪了張公子,誰知道明天他會暗地裡做出什麼舉動?水樓,張家在京城中的勢力不容小覷,老實說我還真有點兒擔心。」
「既然有那麼多顧忌,幹麼放著正經的生意不做,偏偏一定要開技院?向樓多的是銀子,要讓吟風樓裡所有的姑娘改行從良還不難。」曲水樓一向對妓院的印象不佳,她怎麼都想不透為什麼曲向樓非得開妓院賺這種不乾不淨的皮肉錢。
邀語望著一臉天真的曲水樓搖了搖頭。「你涉世未深,是不會懂的。」
「誰說我不懂?」曲水樓搶白道。她最不喜歡別人把她當成小孩子般的對待了。
邀語幽幽的目光凝視著燭淚,似有萬般無奈。「唉!水樓,天下不是每個姑娘都能像你一般生在富豪之家,有很多姑娘為了家計、為了生活,不得不走上這條路子,咬緊牙關趁著年輕多賺一點銀子。
「青樓這條路是條絕路,古今多少花魁哪個落得晚景淒涼的下場?青樓女子誰不想從良?誰又願意過著倚門賣笑、生張熟魏的日子?但是從良談何容易?進了青樓,一輩子也洗不掉這個污點,到最後多數人因過不了節衣縮食的生活重操舊業,運氣好的嫁入朱門做侍妾,承受著大房的欺壓,運氣差的就只能等著人老珠黃,淒涼終生。」
她諷笑地撩撥著頭上的金步搖。「能進入吟風樓的姑娘算是命好,咱們吟風樓裡規矩甚嚴,來的客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都還有身份上的顧忌。吟風樓從不強迫姑娘們賣身,所以吟風樓裡大部分的姑娘都只是賣藝不賣身,也可以回絕自己不士各歡的客人,比起八大胡同裡那些可憐的姑娘,用身子掙得微薄的血淚錢,你該說我們是幸?抑是不幸?」
曲水樓一時答不出話來,她的確是沒辦法體會邀語話中那股深切的悲哀,邀語說的情況她一點也幫不上忙,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邀語。
她深呼了一口氣,突然對曲水樓笑道:「算了,同你說這些也沒有用。墮入青樓一半天命、一半人為,任誰也改不了這個事實。對了,你到前廳去,是有事找我嗎?」
「不是,我想去找向樓。」
「找她?她人不是還在將軍府裡頭嗎?是不是大當家派人捎來什麼訊息?」
曲水樓擔憂地搖頭。「就是因為沒有任何消息我才擔心,向樓去找那個瘋子都過了三天了,我怕她發生了什麼事。」
「大當家武功那麼強,應該不會有事的。」曲向樓自從去找風滌塵都過了三天的光景,邀語其實說這話時也沒什麼把握。
「你三天前就這麼告訴我了,可是向樓還是沒有回來,我非到將軍府一趟不可,向樓不會無緣無故地失去音訊,那個瘋子很可能把向樓抓起來了。」曲水樓愈是擔心曲向樓的安危,腦子裡就愈會胡思亂想。
「風將軍為人耿直,他不會這麼做的,抓大當家能做什麼?」她真是受不了曲水樓荒謬的想法。
曲水樓差一點就把風滌塵當初威脅要將她押上京治罪的事給說出來,雖然他講過那是他為了使她乖乖聽命的法子,但是她現在逃走了,天曉得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地將向樓抓起來替自已頂罪?
曲水樓頭一次為自己強搶男子的舉動感到後悔!倘若不是自己抓了風滌塵那個瘋子,今天向樓也不會陷入這麼大的危險中。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去。」曲水樓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