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蠢蛋!
自責不已的邢人熙驅車到了一棟公寓前;芯慈之前的住所。
她無處可去,他也想不到別的地方,這處公寓她住了十年,除非她回他所不知道的鄉下老家,否則這裡應該是她心目中稱得上「家」的地方。
走上三樓,邢人熙拿出公寓鑰匙轉開門進去,幽暗空蕩的屋子裡,一抹身影蜷曲在牆角處,像是睡著了。
該是睡著了吧?否則她不會不在意進屋的人是誰。
「芯慈……」那蕭瑟蜷縮的身軀令他胸口發熱,他輕聲叫喚她的名。
第八章
她不知道該去哪裡,離開公司後才猛然發覺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自己一個人在街上漫步、在咖啡廳獨坐,看著別人成雙成對、三五成群,她更覺得自己的可悲。
自從父母雙亡之後,一直是姐妹相依為命,她的生活重心就是姐姐,努力賺錢供給好賭成性、揮霍無度的姐夫也是為了減輕姐姐肩上的重擔,希望陽陽能少挨一點打罵;姐姐驟逝,她的生活一下失去了重心,但陽陽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陽陽是姐姐留下的惟一骨肉,也是她所剩的唯一血親啊!
這棟住了將近十年的房子有著她過往的點點回憶,她在這裡與姐姐一同哭過、笑過,也是在這裡知道姐姐的死訊……
除了這裡,她真的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從那位小姐口中聽到人熙的名字那一瞬間,她真的感覺世界在腳底下崩潰,然後倏然一驚,原來他對自己的影響力已如斯巨大。
他只是來T省工作的啊!時間到了總會離開,她……能夠接受離別那一刻的到來嗎?而他又是怎麼看待她呢?
她的心好煩好亂,一方面卻又對同事感到心寒,週遭的眼一雙雙都是等著看好戲的眼睛,沒有人想為她說一句話,只睜大著眼睛看、豎直耳朵聽,沒有人為她反駁那位小姐一句,反而用那種眼神看她……
等她回過神來,人已待在這裡了。
她好想哭啊!自從姐姐去世後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哭過了,因為沒有時間哭泣,也沒有人聽她的委屈;她並不是堅強,只是環境逼得她不得不堅強。
「芯慈?」
聽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呼喚,芯慈身子一僵。
「芯慈……」
一雙健壯的手臂把她擁人一個寬闊的胸膛,像是擁抱著一個易碎的寶貝一般抱著她,動作極其輕柔,令她的淚意上湧。
一抱住她,邢人熙就知道她是清醒的。「對不起。」
芯慈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但喉頭卻沒來由地緊縮起來,鼻頭發酸,一滴眼淚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掉下來,她伸出手抓緊他的衣服開始嗚咽啜泣,想壓抑卻更想痛快發洩一場。
斷斷續續的抽噎聲擰痛邢人熙的心。
有千般萬般的安慰想出口,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對不起」,喃喃念了一遍、兩遍……直到她抽泣的聲息轉弱,終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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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濃濃的鼻音顯示她才大哭一場的訊息,芯慈決意要問個清楚,她不想再懸著一顆心忐忑不安,若他對她無意便趁早讓自己死了心,別再對那一份溫柔有奢望。
說不定他對每個女人都這麼溫柔,不單只對她。
「是我害你哭泣。」邢人熙沒有放開她,只不過兩人位置略有變動,換他背靠著牆坐,把她摟在懷裡。
「那位小姐說的是真的?」芯慈問,發覺自己又想哭了。
太久沒哭,好似一發不可收拾。
「她說了什麼?」洛纖纖只大略提過,他不清楚細節。
「她說……說我是第三者。」她悄悄揉了揉眼睛。
邢人熙也猜得到她這麼說是含蓄了,汀娜一瘋起來是什麼德行他已經見識過了。
「你不是。」
不是?不是是什麼意思?是她不是第三者,還是她根本稱不上第三者?
邢人熙微微歎息,「我跟她已經結束了。」
「但她顯然不這麼覺得。」芯慈無法克制話語裡微微的酸意。
若是結束,還會這麼激動地跑去公司羞辱她?
「我拒絕過她許多次,也說得很明白,但汀娜就是不肯接受事實,我也沒辦法呀!」將頭靠在她肩膀上,邢人熙陰沉的臉色只有黑夜看到。
以往他顧念著過去的一段情,不願做得太絕讓她難堪,但顯然太溫和的做法對汀娜沒用,她竟變本加厲去騷擾芯慈,想到芯慈的淚水,邢人熙蹙起眉,他不會放過讓芯慈如此傷心的人??br />
芯慈聞言沉默了下,有些能體會他的心情卻又無法十足體會,因為她沒有過糾纏已分手情人的衝動,也沒有已分手情人來糾纏她的經驗,只聽說過,卻無法感同身受。
「你們為什麼分手?」她純粹好奇地問。
因為對她的肉體已經厭倦,加上在心情最惡劣的時候她卻偏偏來耍手段——這種答案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邢人熙斟酌著遣詞用字,緩緩說道:「個性不合。」
「喔。我覺得……她一定很愛你。」一個女人要如此不顧形象地去大吵大鬧也是需要勇氣的。
「愛我?」邢人熙嗤之以鼻,愛他的錢才是吧!
「你似乎不以為然?」芯慈皺起眉;一旦她的同情心發作起來是不分對象的,即使是讓她顏面盡失,哭得淒淒慘慘的汀娜亦然。
「她……可能比較多的是不甘心吧!」聽到她話裡隱隱有責備的意味,邢人熙忙說道,「畢竟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嗯,你到底有哪點值得人家糾纏不清?」芯慈把他的頭推離肩膀,就著窗外射進來的路燈燈光打量他。是因為那張臉嗎?
他確實生得很俊,優雅的氣質連口吐冷語都別有一番氣度令人怦然心動,但那張臉就是所有的原因嗎?芯慈認真地想。
「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這很重要嗎?」他反問,
「重要。」芯慈注視著他,想起八卦婆問她的一連串問題,她卻連一個都回答不出來時的悵然及不安,讓她自覺像個傻傻受騙的笨女人,眸子裡不禁又漾起盈盈水光。
「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一時好心撿回去的房客兼食客嗎?還是在T省時的娛樂?」她終於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