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寡婦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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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只有孩兒在此也就算了,但譽永、引元——您要江蘺一個姑娘家如何自處?」

  「啊,當我不存在即可,大伯您可以繼續了。」活似今日早膳上的是啥山珍海味似的,董譽永打上餐桌便沒抬起過頭,埋頭苦吃,這時才稍稍抬起頭,咧出一嘴夾了飯菜的白牙笑道,說完又繼續吃。

  「譽永!」

  「唉,還是譽永這小子貼心啊……」

  「大伯,侄兒已飽,先離開了。」擱下碗筷,董引元起身離去。

  董君廷借題發揮。「瞧,嚇跑引元了。」

  「我老弟沒這麼脆弱好不好?」董譽永又抬起頭來,朝江蘺眨了眨眼,「你說對不對啊,蘺兒?」

  將臉藏在飯碗後頭的江蘺呆了一下,才細聲地說道:「對的……爹,媳婦……媳婦飽了,先離去。今日欲往碼頭巡貨,媳婦得先去準備準備。」

  「蘺兒呀,這事不急,還是先把你跟君廷的事說個定好。你覺得哪天好?還是爹請個算命的來算算日子?」

  董君廷在旁翻個白眼,爹今天是怎麼回事?這又不是種豬配種!

  怕他跑了也不必急成這樣啊!

  「爹……」江蘺羞得很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滿臉通紅,卻還力持鎮定地答道:「這、這事由相公與爹決定,媳婦沒有意見的。」

  「哈!堂嫂害羞了!」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碗,董譽永在旁調侃道。

  「譽永!」夫妻兩人同聲斥道,相看一眼,江蘺害羞地低下頭。

  董君廷嗅到陰謀的味道。

  「爹,您在打什麼主意?」

  他懶得動腦筋,卻不代表沒腦筋。

  「剛不是說了?」董老爺瞄了兒子一眼,「想你和蘺兒早日圓房,讓爹早早抱孫子啊!你世伯五個兒子,個個年紀皆小你幾歲,卻早已髮妻生子,讓你世伯享含飴弄孫之樂——唉!爹要到何時才能有這福氣啊?」他把好友搬出來說服。

  睨了眼董老爺故做歎息的臉,董君廷豈不知這是他爹的陰謀詭計?

  「想抱孫,不如指望譽永、引元還快些。」他很好心的建議。

  「我也很想完成伯父的心願啊,只可惜我兩兄弟連個心上人都無,不像君廷堂兄已經娶妻,既然已經娶妻,這自然便離生子不遠了……」董譽永吃飽喝足,吐口大氣拍拍肚皮。

  「既然堂兄擔憂我們的存在會讓嫂子害臊,那伯父,我們就出去讓小倆口自己商量,說不定根本不必商量,君廷已跟嫂子圓過房啦——」

  這兩天同房共寢,想當個柳下惠?難吧!

  「董譽永!」低沉的怒聲發自己經繃緊一張俊臉的董君廷口中,看那神色當真是動怒了,董譽永趕緊機靈地拉了大伯當擋箭牌安然無恙地退出,不忘把伺候的奴僕全斥退,留下一屋子的尷尬與曖昧在早晨的空氣中蕩漾。

  江蘺察言觀色,面色一黯。看來相公真不要她……

  在她難堪地想自行離開膳堂時,董君廷開口道——

  「江姑娘……」

  微咬唇,江蘺不得不漾出一個微笑;這兩天他都是這麼喚她的,不願喚她的名,或喚她一聲……娘子。

  「相公。」

  「你不必叫我相公。」董君廷說;他不需要一個女人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已被一個枷鎖套上的事實——縱然這枷鎖還沒來得及上鎖。

  聞言,江蘺眼睫垂下,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紅了眼眶。

  「那麼相公欲妾身如何喚你?」她抬眼微笑。

  她只能笑,即使她難堪得想哭。

  面對一個嫌棄她的夫婿,實在是一個女人最難堪的事情之一;若她無後顧之憂,她也能同時下女子一般有骨氣地一昂頭要求放妻和離,不必明知他嫌棄的心事卻又得假裝毫無知覺。

  若要留在董府,她需要一個名份,一個能夠保障她光明正大留在董府的名份。這名份必須是董府少主人的夫人,不能是董老爺的義女——她兄嫂俱在,除非出嫁,否則誰能名正言順收留她?

  「叫我……董大哥吧!」董君廷望著她的容貌,確實清雅動人、楚楚可憐。「北方有時會這麼稱呼新婚夫婿。」

  「是,董大哥。」江蘺從善如流。

  只要能讓她留在董府,不管是相公或董大哥,她都無所謂。

  不知怎地,董君廷忽然厭惡起她凡事百依百順的順從,「你能夠拒絕。」

  「女子出嫁從夫,妾身遵從夫君的意思。」江蘺柔順地答道。

  一股煩躁的感覺莫名襲上心頭,董君廷疑惑地搓著下巴。

  這兩日來她皆是如此,未曾一句說「不」,只要他說出口,她便做得到,把「出嫁從夫」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奉為最高圭臬。

  一開始他享受她的柔順,次數一多卻漸漸覺得不對勁了,現在甚至厭惡起來。

  這種沒有主見的女子,相處兩日他便覺言語索然,如何共度一生?

  「遵從夫君的意思嗎?」他饒有興致地笑了。「那日去迎娶的人卻不是我,我還算不得是你的夫君。」他近乎挑釁,想看看她柔順的面具之下會有何反應。

  江蘺面色微微一白,抿了抿唇,不屈地回應他的挑釁。「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及親迎,除去親迎一項相公未曾做到之外,前五禮皆是你我之名,城裡百姓皆知,婚書上更是清楚明白。你,是妾身夫君無誤。」

  「即使我不要你?」

  江蘺一咬牙,「是,即使夫君不要妾身。」

  「你……」董君廷挑高眉,無法相信有人會委屈自己至此。

  他前輩子隨心所欲,最看不過去的便是自願、無自我主張,只讓周圍的環境牽著鼻子走,不思自我振作——

  人生在世區區數十寒暑,為何要讓自己活得這般可憐?

  「你心底話真是如此?」他不信一個女人遭此羞辱仍能裝作無事。

  江蘺眼神淒迷,望著遠方不知名的一點。

  她別無選擇,只能點頭稱是。

  望見她眸中乍然射出的悲涼之情,董君廷的心霎時一顫!她像朵風雨下仍堅強綻放的白蓮,而他就是那無情的風雨正打壓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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