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蓄意挑惹她難過,只是……
這樣靈美的人兒,該有一顆玲瓏心思,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才能配得上乍見她時的白蓮印象;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在初夏的風中搖曳生姿……她不該是任人狎取的普通小花。
他並不需要她的委屈相從。
堂兄、堂嫂想必有許多話要聊,於是董譽永持了弟弟代替江蘺巡視碼頭貨品。
兄弟倆走在大街上,一路到了忙碌的碼頭,捆工們不斷與董譽永打招呼,足見他人緣之好;並非董引元人緣不好,實是他嚴肅的面容本就不討喜,手下人敬重他,卻從不敢與他同董譽永般稱兄道弟、勾肩搭背。
「嘿,引元你笑一笑,碼頭的督工還以為捅了啥紕漏哩!」董譽永半不正經地一手擱在弟弟肩上,一面朝董府在碼頭的督工揮揮手表示沒事。
董引元並不理會他,該說最早對大哥嬉皮笑臉的本事免疫。
「本就長得一張老成臉,再繼續下去看頭髮都要白嘍!看哪家姑娘敢嫁你?更別說蘺兒了……」感覺手底下的身軀一抖,董譽永心底賊笑。
「我知道你心事,自個兒親弟弟嘛!」他拍拍弟弟的背,拉著他往碼頭邊專給捆工吃飯的飯館,裡頭龍虎混雜,劃酒拳、起爭執的吆喝嘈雜,足以掩蓋任何有心人的竊聽。
叫了一斤肉、酒,董譽永才用完早膳的胃毫不客氣地又開工了。
「嗯,吃啊!引元。瞧你剛才食不下嚥,想必沒饜足,不趕快多吃一點,怎有力氣今天的工作?」董譽永招呼道。
同樣的環境養出不同的人,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就如同他無法理解君廷為何能如此不負責任的原因是一樣的。
「大哥,」他皺眉,「有話快說。」
「你平常不是最有耐心嗎?古地今日卻……哈,大哥知道、大哥知道。」董技主豪邁地以甕就口,咕嚕咕嚕灌下大口,飲畢,酒甕往桌上一放,左袖抹口。
「引元,感情並非默默等候便會來到手中的東西,不主動些,永遠不會到你手上上他望著弟弟。「君廷堂兄贏你之處在於他是蘺兒名正言順的夫,而你卻是蘺兒的小叔。」
「這些我知道!」董引元痛苦地道,「我能怎麼做?堂嫂的清譽是我最看重的,我無法明知敗德背俗卻執意而為,我甚至無法直呼她的名字!」
他幾近虔誠地愛著她,在他們相處的歲月裡,她蓮般的丰姿緩緩沁進他的心中,讓他一步一步陷入泥沼無可自拔!
弟弟的苦戀有一剎那打動了董譽永的心,幾乎想背叛大伯轉而幫助他了!但不能,爹娘死後是伯父伸出援手收留他們、栽培他們,如今伯父只有這麼一丁點小小的希望,他無法徇私幫助自己弟弟,這一點,引元也明白的,才會苦苦壓抑自己的感府。
但他這也不算利用引元,反而是給引元一個爭取的機會。
只要引元能把握,蘺兒或許真會是他的。
董引元像要忘記這不該有的感情似的,拿起哥哥的酒也不必杯子便往嘴裡灌。
「大哥,為何為何會選上她呢?君廷堂兄根本不懂珍惜——」
「那是因為君廷沒來得及與她相處。」董譽永亦是一歎。
若當初董君廷未曾逃婚,而是乖乖拜堂成親,引元今日是否便不會陷入這感情的深淵,另尋堪以匹配的女子?
愣愣地望著遠方碼頭工人辛勤工作的身影,董引元停住了口。
他能死心嗎?是否見了江蘺與君廷堂兄鶼鰈情深的身影之後他便能死心,將之化為最深的祝福?
「引元,你仍有機會。」開始了。
董引元茫然地拉回目光,「機會?」
「是的,一個機會。」董譽永暫時將兄弟之情拋兩邊,開始他與董老爺設下的計劃。或許引元會更加痛苦,也或許便就此看開、另覓良緣。「伯父說過,若蘺兒真不願與君廷堂兄成夫妻,他亦不勉強蘺兒,但——」
「蘺兒不會說的。」董引元瞭解她的個性,她到死也不會向伯父說出她心底究竟願或不願,只會以伯父的希冀為第一選擇。
「所以才需要你。」
「我?」
「伯父並不反對將蘺兒嫁予我們兄弟其中一人,但前提是得離兒親口要求……」
「太難!」
董技主不意他稍安勿躁,「我對蘺兒非關男女之情,僅欲為她尋一個歸宿,若君廷堂兄是那個人也就罷了,若不是,我不希望蘺兒將她一生青春葬送在此;引元,你能明白大哥的心意嗎?」
董引元怔怔地望著兄長嚴肅的神色發愣,自然明白兄長話中的意思。
要他去追求江蘺?
「這是伯父應允的,你大可與君廷互別苗頭,若能得到蘺兒的心,她便是你的!」
「但她是堂嫂……」
他不畏己背上惡名,只怕流言傷害了江蘺。
「放心,伯父自有說辭。」他這弟弟真是壓抑過頭,「了不得咱們兄弟離開此地,管他流言多熾也無奈我們何!」
說他不心動是假,終於能有機會將戀慕五年的可人兒擁入懷中,令他興奮得幾乎要懷疑這是一場夢!
拍拍弟弟的背,董譽永大笑道:「這場比試你是佔上風的,畢竟你比君廷多了五年時光呀!怕什麼?與其遠觀,不如放手一搏!橫豎你沒什麼好損失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沒錯,他再沒有什麼好損失的。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卻不去爭取,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即使失敗,至少他試過,了無遺憾!
「沒錯,大哥。」董引元眼中射出雄心萬丈,決心與董君廷一決雌雄!
她的夫婿看來不怎麼接受她。
江蘺無奈地笑了。女人,從來都不是選擇的一方。
為何爹娘要如此早走呢?若大娘還在,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吧……
「妾身知如今狀況並非相公所願,但——」
「董大哥,不要叫我相公。」聽起來像一種諷刺。
若她沒有己身的意願與他成夫妻,這一聲相公叫來未免太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