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在一棟殘破不堪的三層樓公寓前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三樓處一扇透出昏黃燈火的窗口,臉上有著滿足的笑容。"是啊!一個有人會為你點盞燈、等你回來的地方。"
君不棄聞言,心中一震。
有人曾為我點一盞燈、等我回來嗎?他笑了,帶著一絲自嘲。
海棠不再駐足,晃著兩大袋食物,步履輕快地奔向公寓旁的樓梯,像裝了雙翅膀似的。
"我自以為是的一片癡心,究竟是不是她所需要的幸福?"君不棄忽然有些失落,追尋著她的身影,腳步變得有些沈重。
樓梯間沒有燈光,比外頭更暗了幾分,階梯上則堆滿了各式各樣雜物,有引人作嘔的便溺穢物,喝乾了的酒瓶、吃了一半的便當!以及許多大大小小的紙箱。
海棠見怪不怪,快步走了過去。只是她卻沒想到,紙箱後頭會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抱住了她的腰……
"啊!"海棠失聲驚呼,待看清楚紙箱後頭的人是誰,更是嚇得花容慘淡。"猴、猴哥。"
"一年多不見,你倒是長得比海棠花兒更漂亮了。"小猴仍是一貫的油陘滑調,只是眼中那份淫穢之意,再也隱藏不住。"我一知道你人在這裡,馬上就趕過來看你。你說,猴哥對你你不好啊……"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耳中就聽到一陣骨頭碎裂聲,接著是左腕傳來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就凌空往牆壁飛了過去!
"你沒事吧?"君不棄扶起她,眼中儘是溫柔關切。
"點心沒碰壞吧?"海棠卻光顧著審視緊緊握在手中的兩大袋點心,吁了一口氣。"哈!好險、好險!要是碰壞就太可惜了。今天運氣不錯,點心全都平安無事。"
君不棄聞言,差點沒氣到腦充血,一瞥間,發現蔣伏雷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君不棄輕歎一聲,瞥了身旁的海棠一眼,口氣有些無奈,卻帶著更多的憐惜。
"君、君先生……"看著像一堆爛泥似地癱在地上的小猴,蔣伏雷心中一震,開口不能成句。
他從來不知道君不棄的身手這麼俐落,以前不論遭遇什麼危險,都不曾見他出手過……看來這個女孩在君先生的心目中,肯定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你是個稱職的保鑣,我可不想害你失業了。"君不棄淡淡一笑,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保守秘密的動作。
蔣伏雷整個人全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們離去。
"頭兒!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手不聽見騷動,紛紛趕了過來。
蔣伏雷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我出獄後,找了快一年的工作,卻沒有一個老闆敢用一名殺人犯;我當時心灰意冷,加上老婆又快生了,差點又走了回頭路。"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件往事。
"上班的第一天,區秘書曾說過君先生是'鬼首佛心',我當時不明白,今天終於瞭解了。"蔣伏雷眼中有感激,卻有更多的憂慮。
敵人不擇手段,心太軟,終究會是個致命傷啊……
海棠住的地方很小,只有一個房間,約莫三、四坪左右,白天的時候當作客廳兼廚房,一到了晚上,將桌椅收起來,從櫃子裡頭拿出棉被鋪上,又成了臥室。
夏日炎炎、難以成眠的晚上,海棠會抱著小嵐坐在窗台上,看月升月落、看星光明滅。
小嵐很寂寞,因為海棠為了賺錢,不能經常陪她。一個人的時候,小嵐只能倚著窗口,愣愣地發想,編織一個又一個美麗的故事──想像自己是被奸臣所害,流落民間的公主,焦急的父王母后正派遣部下四處找尋自己……
"小嵐,今天要說什麼故事給姊姊聽?"海棠一踏進屋子,立刻將點心放下,走到她身旁坐下。
"海棠姊姊。"夜嵐一聽到海棠聲音,回首一笑,嬌軟的聲音中帶著興奮。"你聽我說喔!父王和母后派出來找尋公主的少年將軍,雖然被奸臣陷害,被困在琵琶谷裡,不過有個好心的仙女下凡幫忙他,給了他一匹白馬,還有一把寶劍。"
"然後呢?"君不棄隨著海棠進了屋子,含笑詢問。
夜嵐看著他,不再開口了,雙手緊緊抓著海棠。
"小嵐別怕,他是君不棄,你以前也見過的。"海棠輕撫她的秀髮,柔聲寬慰。"那一年我們從育幼院逃出來,迷失在油桐樹林裡頭,當時曾有個少年好心幫忙我們,他就是那個少年君不棄啊!"
夜嵐點了點頭,卻仍然不說話,緊緊抓著海棠的手亦不曾鬆開過。
"這麼多年不見,記憶都遙遠了,難怪小嵐會怕生。"君不棄盤膝坐下,態度很輕鬆自然,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笑意。"你不是帶了很多點心要給小嵐吃嗎?再不拿出來,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對喔!"
海棠立刻把小嵐從窗台邊抱起,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矮桌前,然後打開一包又一包的點心,笑逐顏開。
"這是芒果布丁,這是雲石芝士餅……對了,這個是法式小蛋糕!你快嘗嘗,很好吃的。"
"姊、姊姊有沒有吃?"夜嵐聲音小小的,幾不可聞。
"都吃了。"海棠隨口回答,心中卻不住狐疑。奇怪,怎麼點心多了十幾樣,而且每樣都有兩份?會不會是服務生包錯了?
夜嵐鬆開右手,怯生生地拿起一塊蛋糕吃了起來,左手卻仍緊緊抓著海棠的衣服下擺。
君不棄怕小嵐不自在,將目光移往別處。
"這個櫃子是你做的?"緊靠著牆壁的一方矮櫃,吸引了他的注意。
"嗯。"海棠點了點頭,含笑接過小嵐拿給自己的芝士餅,吃了起來。"以前撿回來的櫃子,小嵐用起來不方便。所以我向羅伯伯要了一些木料,將櫃子改成現在這個樣子。"
"手巧心細,白輕塵旗下有你這樣一位設計師,真是她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