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老闆娘辛苦地站起來,氣喘吁吁地道。「我不信,我親眼看見……」
「嗟!你看到了什麼?」Theresa一改與包季鳴說話的討巧神情,道。「我不過是在你的店裡多逗留了一會兒,就被你指說是個賊,貴店的待客之道還真不是普通的客氣呀。」「這……」明明是她在店裡拿東西偷偷往袋子裡塞,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怎麼現在做賊的反而先喊冤?「小姐,你可不要胡說八道哦。」
「胡說八道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一個清白的女孩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你羞辱,又是罵人、又是搜袋子,只差沒搜身了……」她說風就是雨,可憐兮兮的聲調博人同情,將路人同情弱女子的情緒帶到最高點。「再不合理的事,能配合的我都盡量配合了,你對我還有什麼意見?」
「這……」老闆娘一時詞窮,只赫然發現圍觀者都站到她那邊去了,連兩個夥計也睜大眼睛,看她是不是在無理取鬧。
Theresa要的就是她瞠目結舌的表情與說不出話來的困窘。「要不要拿剛剛我到各店消費的發票讓你一一核對,以證明我的清白?」
她邊說邊掏出口袋裡的一大堆紙條,往老闆娘面前送,表現高度的合作精神。那踴躍的姿態,惟恐人家掀底掀得不夠透徹,還把發票奉送出去以茲證明……老闆娘恍然大悟,她踢到鐵板啦!這丫頭是有備而來,專程來找碴的。
她什麼時候得罪她了?搔搔頭,她也想不起來。糟糕,她一開始喊得那麼大聲,威風地招來路人看免費的「警匪秀」,現在要怎麼收尾?如果要叫她道歉,那可是免談……「怎麼樣啊?」Theresa見她遲遲沒接下,機靈地笑了笑,把手舉得更高。「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慢慢、慢慢的查。」
這時,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突然按下她。
誰這麼多管閒事?Theresa狐疑地挑起眉頭。
包季鳴低下頭給她安撫的一笑,這一刻,他的頑皮神經發作了。「別得理不饒人。」總算有人出來說句人話了!老闆娘感激涕零地望著他。
Theresa氣得差點沒踩扁他的腳。這傢伙跟她湊什麼熱鬧?「你、你……」「我必須要站出來說個公道話。」要是包青天還在世,那他那張公正廉明、大義凜然的尊容大概就是包季鳴這副模樣。「把那些發票都收起來吧,你以為你在幹什麼?」Theresa牙根驀然抽緊,老闆娘的眉間又寬舒了一分。他還好意思問她在幹什麼?她不是說過了,她在報復連蠅頭小利都要亂賺一通的老闆娘,聽不懂是不是?
Theresa狠狠地瞪了包季鳴一眼,如果識相的話,他最好滾遠一點,否則——收到她殺人似的目光,包季鳴安撫地朝她眨眨眼,繼續滔滔不絕地往下講。「你以為這種小伎倆可以讓你避免掉嫌疑嗎?你以為你在店裡一舉動會被這個小小的證據給澄清嗎?你以為你現在隨便做點事就可以彌補老闆娘在這幾分鐘內損失的金錢與名譽嗎?」唔,說得實在太好了!老闆娘的頭差點贊同到點到地上去。
「你錯了!」他搖搖食指,憋著臉努嘴否決。老闆娘狐疑地抬起臉。
「看看老闆娘,她像是會被你扳倒一樣子嗎?當然不像!人家說『相由心生』,她那麼胖、表情那麼猙擰,心地一定不好,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點小證據就認定你沒有錯,甚至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嘎?老闆娘的動作定格在俯角四十五度。「年輕人,你系講對還是不對?」包季鳴緊抓住Theresa的臂膀,眼中飽含藏不住的笑意與詭詐。「快溜!不然要被扁了!」「等一等,我的東西還沒撿!」被夾在包季鳴腋下的Theresa大聲驚呼。
來不及了,他一陣風似的捲走她。可惡,她的寶貝新衣、叮咚掛飾離她愈來愈遠了!突破重圍不知多遠之後,她才發現自己一腳又踏回柏油路上。
「呼呼呼。」她喘氣,不是因為劇烈運動,而是因為憤怒與驚慌。「誰叫你多管閒事的?現在可好了,我的東西都丟在那家店門口。『對決』不成功不打緊,免費奉送新行頭才要命。」
包季鳴垂下來看著她,笑得非常孩子氣;那黝黑晶亮的眼眸與深深的酒窩充滿迷人氣息。「你不覺得很好玩嗎?看到老闆娘那張又青又白的臉,什麼深仇大恨都報了。」「是呀是呀,好好玩哪,好玩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插腰生氣地說。
「別生氣嘛!你買的那些東西都是些通俗玩意兒,穿戴起來又不能展現你個人的獨特風格,有什麼好心疼的?不要也罷。」
獨特?「獨特」不就等於「與眾不同」?
Theresa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跟別人「不一樣」!這種與同儕之間的差異讓她備受歧視了好多年……一縷舊時的陰暗回憶遮蔽了她的理智,Theresa不假思索地握緊拳頭,欺近他大喊:「我就是不要獨特,我就是喜歡跟別人打扮得一樣,那樣做讓我覺得我跟別人是同一國的,我被別人接受,我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怎麼扯到這裡來了?」包季鳴疑惑地望著她突然變得陰霾的表情。Theresa警覺地往後退一步。不能說的話、不敢回想的事,為什麼在這素不相識的男人面前毫無戒心地溜出來了?她惱羞成怒道:「我跟你扯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什麼都不懂!」她左右觀看方向,決定離他遠遠的。嗯,她打算拉下臉去領回今晚血拼的成果,反正那些不中聽的話又不是她說的,把它推得一乾二淨就好了。
她邁開步伐。「告辭!」
才剛轉身,她就聽到一陣不掩飾的笑聲,奇怪的是她只覺得很自然,好像這誇張的捧腹大笑本來就洋溢在她身邊。Theresa甩甩頭,強迫自己記起包季鳴只是個陌生人,而且是個惹她不悅的陌生人,雖然他長得很……很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