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早在一開始便在他的心版上烙了印,但卻那一刻鮮活了起來,在他的心裡有了自己的生命,會動會跳,會左右他的情緒,干擾他的思考。
莫慎揚因而思索許多事。當初,明知道說穿了就必須負責,他為什麼還會直言不諱地告訴眾人,他已經看去了她的身子?當螢芝問他:「怎麼不叫我代勞呢?我不是一直在屋外待命嗎?」時,他的心裡為什麼會是一片空白,沒有答案?
也許,當時他若探究下去,他就會發現:並非沒有答案,只是他不想正視罷了。那時的他,不願讓別人為她更衣,根本就是不想讓其他人見到她的身子,就算同是女人也一樣。
這一點,是直到此刻才想通的。對她的佔有慾早已有之,今天見識過她甜美的笑容,心情因此而起伏,莫慎揚才赫然發現,原來他己對她動心了,所有為她的設想、給她的特別待遇、因她而起的莫名騷動,都是因為中意她,所以她的影響力才變得如此之大;是他默許她在心上興風作浪,這全是因為在乎她。
但他沒有想到——令他想通一切的美麗的笑容,居然只是一種手段而已!
思及此,莫慎揚的眼神變得更陰鷙。既然她多少也猜到他在為此生氣,只是還不確定,不敢貿然問起,那他就吊著她的胃口,讓她忐忑不安,算是薄懲。
水芙蓉仰頭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起:「喂,你在生氣嗎?」
「你說呢?」他的雙眸暗藏深思,莫測高深地瞅著她。
「要我說呢,現在有權利生氣的,也算得上我一份。」水芙蓉終於嚷開來。
性格率朗的她,是不可能當悶葫蘆悶太久的。如果莫慎揚一直都神神秘秘的樣子,不肯鬆口,那就由她搶先開火好了。反正,他可能會因為她的利用而發怒,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可以生氣的理由」啊!
「嗯?」他示意她解釋的輕哼。
「首先,你竊聽了我和亭言的聊天。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不許偷聽別人說話嗎?」她數落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軟軟的抱怨,嗔在莫慎揚耳中,竟出奇地悅耳。「其次,是你一來到這裡,就把亭言嚇回去了。你怎麼可以這樣亂嚇人?」
看吧,她也是有理由發飄的,之前只是忍讓著他,所以不說。
「這些聽起來像是不小的罪過。」莫慎揚緩緩說著。
不知她有沒有想過,利用他該又是多麼嚴重的過錯?他原本就要就地動怒,但她在心裡甜甜的影像,卻讓莫慎揚有一絲心軟,不急著苛責她,反而在發怒之前,仁慈地決定會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果你也有什麼不滿的話,那就說出來啊!」她一臉期待地鼓勵著他,其實是別有所思。「反正大家都有不滿,說出來可以互相抵銷,以後誰也不計較了,那不是很好嗎?」
原來,這個小女人是打著兩相抵銷的如意算盤!莫慎揚緩緩地笑起。她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她利用了他,可比他無意中聽去他們談話的罪狀嚴重得多呢,這恐怕不是可以輕易抵銷的。
他會跟她談清楚這件事,但在那之前,就姑且讓她自鳴得意一下下吧。
「我數到三,如果你不申訴任何不滿的話,那就當作是沒有哦!」水芙蓉小心翼翼地數著。「一、二、三。」她小心地瞪著他看,確定他一臉平靜之後,才放下了高懸的心兒。
也許,他根本什麼都沒有聽到,他語中的怒氣只是她作賊心虛下的幻覺。水芙蓉竊笑了一下下,決定此案終結,不再想它。
但是,在她暗暗慶幸的同時,卻沒有發現莫慎揚眼中的詭譎。
「還記得你剛才說過的話嗎?如果我想造訪你的寢居,只要提一聲,你便會親自帶我過去。」拋開煩心的束縛,水芙蓉顯得玩興奇高。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沒有睡意的她決定給自己找些樂子,誰教她已經在這裡悶得幾乎發霉?「帶路吧!我現在就想到你的院落參觀一下。」
相距於水芙蓉下榻的客房院落,莫慎揚的居所在莫府的另外一端,必須穿過大半個府邸,才能到達。
莫慎揚沒有拒絕她,只是在心裡想著:這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個利用他的點子?然而,既然她有心要去,他便二話不說地帶路在前。
夜那麼深,府裡一片漆黑,沒有點上燈籠,幾乎什麼路都看不見,走在莫慎揚身後的水芙蓉不禁愈走、怯意愈濃。
「喂,等等我嘛!」她在他後頭輕喊,小跑步地跟著。「你是故意走快的,對不對?不想讓我去參觀,一開始就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大方啊,什麼只要我提一聲,你就會親自帶我過去?」她嘟嘟嚷嚷抱怨著;在他身邊,所有心底的話都會很自然地哇啦哇啦傾洩。
莫慎揚頭不回,聲也不吭。他向來獨行慣了,身邊從沒帶過女人——螢芝那些自己黏上來的女人不算。他沒有意識過,帶著女人同行,必須要兼顧她的腳力。
若是換作其他女人向他提出抱怨,他一定二話不說就走人;但因為在他身邊的人是她,莫慎揚雖然沒理她,但腳步明顯地緩下許多。
「你怎麼那麼不體貼呢?都明說了要你等等嘛。」水芙蓉持續哀哀叫。只要莫慎揚沒停住腳步,她就當他從沒理會過她的要求。
這個男人是不怕黑,但好歹也為她想想嘛……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水芙蓉挽住他的手臂,用身子拖住了他的步伐,決定自力救濟。
她揚起頭來,黑亮的水眸不馴地朝他瞪去;雖然黑漆漆的,他什麼都看不見,恐怕也意識不到她正在瞪他,但為了以示公正,她一定要聊表不滿之意!
一團軟香驟然襲上了他,莫慎揚的昂軀陡然一僵。
側貼上來的嬌軀如此柔軟,充滿了令人心蕩神馳的香氛。在接近全黑的情況下,其他感官變得敏銳無比,所有她帶來的感覺都像被放大數倍,勾引著他體內的慾望猛獸;被她碰觸的每一點都像被火燎過,熱燙得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