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嗎?」扯開披風,莫慎揚在烘暖的炕上放下了「他」。
她感覺得到,自己已經躺平了,身子卻依舊僵硬;因為頓失那雙托著她的強悍手臂,和在她耳邊悸動的心跳,讓她有一點點失落感。
水芙蓉勉強睜開雙眼,眼睫一片水光,她只能在模糊之間辨識眼前的情景,卻提不起手去揉擦。
「再喝一點燒刀子。」莫慎揚拿起下人準備好的烈酒,朝「他」示意。
「別、別……」想到那燒辣嗆麻的燒酒,她的柳眉立即倒豎起來。
莫慎揚眉峰一挑。「他」恐怕還弄不清楚狀況,他不是在與「他」商量,而是要「他」照著做。「這是回復『你』體溫最快的方式。」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說明,在他說來,為什麼篤定得就像是一句命令?水芙蓉不喜歡他語中毫無轉圜餘地的冷硬,但見識過他的決絕,她只能軟弱地說道。「我……我自己來。」
莫慎揚微微頷首,很滿意在保全性命的大前提下,「他」終於開悟了。
酒瓶被湊到水芙蓉嘴邊,一聞到辣辣的酒味,她忍不住退縮了。「我想……我還是不……不喝的好……吧?」她臨陣退縮了,想要再打商量。
一雙大掌落在她的背上,助她順氣。正當她想開口道謝,燒刀子的酒瓶便馬上接上了她,濃烈的酒味狠狠地灌入她的咽喉,辣麻了雙唇,也嗆出她的淚霧。
「咳……」酒瓶一移開,水芙蓉立即大咳特咳。這個男人實在太過分了!她不過是遲疑一下而已,他卻迫不及待地自己動手。「你又灌我酒!」
「等『你』出爾反爾,決定要喝不喝,『你』的魂魄早已走過奈何橋。」他淡然說道,不以為快。「『你』想用『你』的愚蠢害死自己?」
「哼,我就這麼蠢啊,你可以不用救我嘛!」她賭氣說著,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任性的口氣大不同於對待其他男人。莫慎揚不悅地挑起眉。使小性子似乎是「他」的癖好,活像娘兒們似的。從方才到現在,「他」只要稍不順心,就撂下幾句氣話,腮幫子鼓得像河豚似的。
「這句話,『你』應該早點說的。」他使勁卻小心地揪「他」坐起。「既然在雪地上發現了『你』,我就不准『你』死!」
不准她死?他好狂妄的口氣!難道他以為人命天數都是他定的嗎?
可是,如此蠻橫的話語,在她聽來卻有種奇異的感覺暖入心窩,像深深的感動。水芙蓉第一次心悸地感覺到,竟有人如此重視她的生命!
方形的布巾落在她頭上,用力揉擦在她的發上、臉上,也揩去了凝在她眼瞼上的水珠,迷霧褪盡,她得以看清楚他的容顏——
像利刃一樣尖銳的墨濃長眉,斜斜射入髮鬢,底下的雙眸出奇黑亮,光芒足以穿透人心,視破心底的秘密。他的眼神絕對的冷情,挺直的鼻樑與緊拐的薄唇,更增添了他不好惹特質。他的狂妄不耐與霸道冷酷,統統都寫在臉上,然而,這張比雪更冷的容顏,卻好看得讓人心魂俱失。
水芙蓉愣愣得張著嘴。看過無數男人的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好看,也更懾人的男子。他似乎天生就有種磅礡的氣勢,使人忍不住要臣服在他的腳下。
「看夠了沒有?」他略微不耐地說道。
「我……」水芙蓉的雙眸凝住他的唇。天哪,之前灌她酒的,可是這張性感的嘴唇?她晃神地搖了搖。也許被灌了酒,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懊悔。「你、你以為你很好看嗎?其實我才懶得看你呢。」她難得結結巴巴,以怒氣掩飾羞窘。
「懶得看就快點動手。」莫慎揚拋開布巾,也拋開了被「他」癡迷望著的莫名虛榮,開始動手解開衣帶。
燒刀子在她空空如也的田月袋燒出了熱力,衝向四肢百骸,她的身子變得溫暖而柔軟,足以做些簡單的動作,卻瞠目結舌地直看著他不住扒開衣衫的舉措。
「動什麼手?」她怕怕地問道。
「脫衣服。」他簡明扼要地交代。
「干……幹什麼要脫衣服?」問上這句話,她幾乎要咬傷自己的舌頭。
「『你』受寒太重,必須護住心脈才能保命。」莫慎揚試著耐住性子解釋,但這實在很困難;她一個步驟一個質疑,拖拖拉拉的模樣,就是忍不住讓他心上一把火。「再說,穿著被雪水濕透的衣服,『你』不冷嗎?」
「護住心脈,不是隔著衣衫就可以辦到了嗎?」她誓死捍衛這身衣服,就像要護住祖宗十八代牌位一樣認真。
她的頑抗使他失去耐性。「給我聽清楚,我的手掌必須要貼住『你』的心口,才能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到『你』身上,有效制住『你』體內的寒氣,懂了嗎?」
「你你你……你是說,你的手掌要貼住我的心口?」一想到那情景,水芙蓉差點要暈死過去。他竟敢提出這種不要臉的要求?!
莫慎揚擰結了眉。為什麼同樣一段話,「他」截取的重點永遠跟他不同?他急於化去「他」體內的寒氣,而「他」卻好意思在那裡不知忸怩些什麼。
「你到底脫是不脫?」他一把扯掉上衣,露出精壯且具有威脅力的胸膛。
「不脫不脫!」水芙蓉抵死不從。清清白白的身子,才不能被他輕易掠去!
見「他」那副被他欺負到底的鬼樣子,莫慎揚冷靜自製的面具當下全部粉碎。「要是『你』堅持不肯寬衣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霸道的語氣,也讓一向不愛動怒的水芙蓉口不擇言地吼道:「哼!誰怕誰?反正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客氣過!」她一邊叫嚷著,一邊往床鋪內側縮去。
莫慎揚一把將她抓出來,輕而易舉。「有力氣頂嘴,倒不如趕快辦正事!」
她又踢又打,像只耍潑的小野貓,誓死力抗到底。
「叫『你』脫衣服救自己的命,怎麼反倒像是要『你』的命似的?」他大掌一揮,不再留情面;他是要救「他」的命,「他」的面子問題根本不在考慮之列!至此,耐性終於完全用罄的他咆哮道:「『你』忸怩個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