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浣思皺皺眉。她根本不想宣佈訂婚的,是正倫突然說了,也挽回不了,儀式——此時此刻,她哪兒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不需要吧!」
「至少也該請請朋友,」正倫和浣思的冷淡完全相反。「我希望一切都正正式式、堂堂皇皇的。」
「一定要嗎?」浣思心中有著太多顧慮。「或者——遲一陣再說。」
「已經宣佈了,怎能再遲?」正倫立刻反對。浣思總是像在逃避什麼,他有些擔心。「我打算就在這個週末,只請一些最接近的朋友。」
「但——正倫,我不曾把訂婚的事告訴心馨、心寧姐妹。」浣思為難地說。
「她們不會反對,何況這是你個人的事,對嗎?」正倫不同意。「心馨她們對我沒有成見,是不是?」
「我認為——」浣思實在找不出任何借口。「正倫,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要儀式嗎?」
「請客不是儀式,只是讓我心中更踏實、更有把握。」正倫是誠懇的。「浣思,別再猶豫了,我只要求一點把握。」
浣思深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吧!既然接受了正倫的感情,訂婚、結婚是遲早的事,為什麼她總猶豫?她是怕心馨姐妹反對,或是——下意識中另有所慮?
「好——吧!」她放棄了掙扎,整個人輕鬆了。「你去辦所有的事吧!」
「謝謝你,浣思。」正倫孩子氣地抓住浣思的手,興奮地重重吻一下。「我會使一切盡善盡美。」
浣思勉強展露笑容,她不能令正倫有所懷疑,盡善盡美,可能嗎?她腦中的瘤,她面臨的開刀,心馨無言無聲的眼淚,還有——哲凡的醉酒,怎樣的盡善盡美?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像得太好,我有太多的缺點,我怕你會失望!」她真心地說。她並不太想澆冷水,她只是希望正倫的熱烈程度減低些。
「相信我,浣思,即使你有著比任何人多的缺點,我的愛也能蓋過它,也能包容它。」他嚴肅無比。
「正倫——」浣思動容了。她是唯美、唯愛主義者,她喜歡、她也渴望這種毫不保留的赤裸裸的感倩,她更欣賞這種直接的表達方式,只是——面對著正倫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臉,她心中突然浮上了莫名的傷感和遺憾,為什麼不是另外一個男人?該是另外一個男人的,是嗎?是嗎?
另外一個男人,那一段失敗的婚姻,為什麼她至今還不能忘懷?為什麼她總覺得不曾真正結束?五年了,是她太傻,或是她不癡?癡——哎!這表示什麼?
「別說了,我能瞭解你的感覺。」正倫再捧起她的手吻一下。「我必須立刻趕回學校,學生在等我上課,下午我來接你再談。」
放開她的雙手,一個大轉身,正倫如一陣風般地去了。他說瞭解,他真瞭解嗎?浣思覺得他甚至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樂,他的感情是絕對主觀,很自我為中心,很單方面的,他能瞭解她?
浣思搖搖頭,又用雙手揉揉隱隱作痛的頭頂,然後站了起來。既然不替學生「回琴」和上課,她把自己困在辦公室裡做什麼?她該離開這兒,隨便到什麼地方去走走,散散心,讓自己暫時把所有的煩惱放下。說走就走,她拎起皮包大步邁出房門。
她從玻樓窗中看到助手王小姐和另一位高太太都在替學生回琴,她也懶得交代了,反正王小姐知道她不舒服,她們會替她安排一切的——她突然想起來,如果她較長時間不在學校裡,王小姐也能代替她的工作,她——並非自己想像中那麼的重要,是嗎?沒有她,許多事情不是同樣在進行嗎?是她——自視過高嗎
她站在學校門口的馬路邊上,她不想自己開車,她忽然覺得那是很累人的一件事——似乎,從昨天晚上起所有的事情都變了,是因為腦瘤?或是——她突然看透、著穿?
以往——她是不執著了些,她想。在哲凡面前,她堅持要有自己的事業,她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中,就連駕車的事——她也要求有屬於自己私人的車,拒絕和哲凡共同擁有一部,這——豈不固執得太過孩子氣?哲凡為什麼從來沒有抗議過,從來不曾反對過,哲凡是在忍耐她?難道那次婚姻的失敗,她——也得負責?
想得入神,一部汽車停在她面前也全然不覺,直到車中伸出一張帶笑的熟悉臉孔,直到對方揚起一連串親切的聲言,她才驚醒過來。
「浣思,怎麼站在路邊發呆呢,不教學生嗎?」那是個已發胖的中年婦人,觸及了浣思回憶的心弦。「還記得我嗎?我可是特別來著你的啊!」
「你——」浣思的視線停在婦人臉上好久、好久,」莉若,韋莉若,真是你?」
她是顯得激動的,她沒想到十多年的「老」朋友會突然出現在面前,昨天才見到曾沛文,今天莉若就來了,想必是沛文告訴她,她就急著前來,這一份友情就夠讓人激動的了,不是嗎?
「哪有真是、假是,難道我老醜得令你認不出了?」莉若坐在駕駛位上。「上來吧!無論你有什麼天大的要事,你得跟我走,我們敘舊重要。」
浣思欣然一笑,不再猶豫地上了莉若的車。
「我沒有天大的重要事,只是——莉若,你的急脾氣和以前一絲未變嘛!」她說。
「怎麼變得了?本性難移啊!」莉若發動了汽車,緩緩向前駛出,一駛出慢車道,速度突然加快,快得令浣思在毫無防備之下,整個人倒在高背上,莉若卻是面不改色,汽車直往前衝。
「莉若,什麼時候變成飛車黨的?」浣思坐正了,微笑著望著一邊的莉若。
「飛車黨?你還沒喜見我開快車呢!」莉若不以為然,「在美國十幾年,出了城就是高速公路,不快就撞人或被撞,已經早練成飛車黨的大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