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都沒課。」秦愷眼中有抹難懂的光芒。
「我——哎,」秦康又朝門外瞄了一了眼,心馨已跑遠了不見蹤跡。「上班去了,晚上見。」
秦愷也說再見,目送著秦康跨出大門。他當然看見一切了,他只是完全不明白,哥哥為什麼要避開心馨?可是哥哥心中對她有所愧歉?
他搖搖頭,書本以外的事常困擾著他,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真是所謂的書獃子?
他又把視線放回書本,還是書本容易相處親切得多了,書獃子就書獃子吧!
再說秦康故意放慢了腳步,車站上果然已沒有心馨的影子,他長長透一口氣之後,不禁又有些悵然若失。他不該這麼避著心馨的,她是最可愛、最單純的小妹妹,為什麼要避開她呢?他無端端又煩躁起來。
回到辦公室,他的情緒低落,連工作也無法做得好,滿腦子全想著心馨的事。一連畫壞了幾張圖表,他益發煩躁起來,怎麼回事呢?
「小秦,和女朋友吵架嗎?」一個同事打趣。
「別開玩笑!」秦康打起精神,勉強笑著。
連旁觀者都看出不妥了嗎?他是著了魔。
中午休息午餐的時候,他打電話給韋夢妮,即將成為他末婚妻的空中小姐。
「剛起來?夢妮。」秦康問。
「不出勤,樂得偷偷懶!」夢妮在電話裡笑,「我明天一早飛舊金山,我會順便帶回訂婚禮服。」
「要這麼講究嗎?」秦康半開玩笑,「我是否要去巴黎買一套小禮服來配你?」
「男士不必講究,」夢妮也開玩笑,「否則豈不是把我比下去了?」
「嗯,訂婚是我們倆比服裝嗎?」秦康說,奇怪!心裡、腦裡依然是心馨早晨在陽光中的模樣。
「不跟你說笑,」夢妮正經一點,「今天晚上我們公司有人結婚,我得去吃喜酒。」
「也請了我嗎?」素康不認真地說。
「別這麼皮厚,誰認識你?」夢妮說,「今夜你乖乖留在家裡不許亂跑,知道不?」
「這麼凶?這麼嚴?」秦康笑,「我去隔壁也不行?」
「那個小女孩——心馨家?」夢妮說,「去吧!不過正經點,別惹別人家小女孩發單相思!」
「看你——在說什麼?」秦康突然不自在了。「心馨的男朋友是個漂亮的見習醫生。」
「那就更要當心,免得醫生誤會!」夢妮笑。
秦康搖搖頭,再無和夢妮聊天的興致,又胡亂扯了幾句,推說公司有事,就掛斷了電話。
下午的時間並不比早晨好過,秦康依然心神不定,依然煩燥不安,整整八小時,他甚至畫不好一張最基本、最簡單的圖。他歎了一口氣,看看表,五點了,同事們都陸續離開。
「小秦,」早上開玩笑的同事正往外走。「你整天不對勁,我看——心病還要心藥醫呢!」
同事走了,秦康卻是心中一動,夢妮反正晚上沒空,他何不去心馨學校門口等她,陪她一起去醫院看浣思?上次答應的沒去成,今天算是補償。
決定一下,心中立刻輕鬆多了,煩躁不安也消失,他想——他是下意識裡對心馨感到歉疚吧?
心馨多半是五點半放學,為怕等不到她,秦康坐計程車趕去。秦康雖然沒有家庭責任,賺的錢也不少,他卻相當節儉,平日上班下班都坐公共汽車,今天例外。
他站在北一女大門的對面,有的先放學的學生已湧了出來,都是一般的綠衣黑格,都是清一色的短髮,一群群,一堆堆,叫他怎能認出心馨?他在東張西望,許多小女孩也在打量他,這漂亮的大男生是等女朋友嗎?
又等了一陣,仍不見心馨出來,一輛半新舊的福斯甲蟲車突然來到,停在校門邊,似有所持,秦康也不在意,他只在想,甲蟲車的確方便,也不算貴,等他和夢妮結婚後也買一輛,至少可省了許多搭公共汽車的時間——
忽然眼睛一亮,雖是在那麼多外貌幾乎相同的女孩子中,他看見了心馨,她也穿綠衣黑格,臉上的光芒卻是與眾不同的。正待出聲招呼,心馨卻向那甲蟲車奔去。
甲蟲車——那個見習醫生戴克文?
離得相當遠,他聽不見心馨和克文說了些什麼,心馨迅速鑽進車子,如飛而去。
秦康的一時歡喜變成沮喪、變成失望,他以為一定可以等到心馨,他以為一定可以和心馨相偕去醫院,他以為——他以為還像以往的許多日子裡,隨時一聲呼喚,心馨就出現在他身邊,但——事實告訴他,心馨已高他而去——或許不能說離他而去,是——心馨已不再是跟在他四周的小女孩了!
心馨有了男朋友,心馨——成長了嗎?那個戴克文將帶著心馨到哪裡去?晚餐、看電影、跳舞?像每一對情侶,像他和夢妮
他的心一下燃燒起來,他發覺,他竟不能忍受心馨和克文,心馨——怎能和克文?
他不安地、焦躁地回到家裡。家還是像往日一般的安靜溫馨,母親在廚房預備晚餐,秦愷在臥至看書,父親——或在臥室中小憩一陣,然而他——再也安靜不下來,他心中火焰愈燒愈烈。
換好衣服,他勉強打開唱機聽音樂,那些本來柔美的音符更擾亂了他,他憤然關上唱機,大步回房。晃眼中,秦愷對他投來詫異的眼光。
整整三個鐘頭,吃完晚餐,他就賭氣把自己扔在床上,他當然不可能現在睡覺,他全無睡意,神經拉得緊緊的,窗外一有車聲他就緊張,他——怎麼了?
十點鐘,他又聽見車聲,這一次沒錯了,車停在隔壁心馨家的門口,秦康從床上跳起來,胡亂套上鞋子,大步衝了下去。
果然是心馨,她滿面笑容地從車上跳下采,她看來又幸福又滿足。
「謝謝你啊,戴克文!」心馨說,「我希望你以後每天都上早班,那麼每天都能來接我到醫院了。」